苏玛扶着百里骁的手都在发抖,她竭力控制呼吸:“我说过,我不是刽子手。你别想借我的手杀他。”
天道意味深长地道:“你以为你现在能下得了手吗?”
苏玛一愣,接着为自己辩解:“我从来都没有杀过人,我怎么知道?”
说完,她察觉出了天道语气中的疲惫与虚弱,眸光一闪:
“这一次你违背了规则,恐怕会受惩罚吧?”
天道沉默,苏玛心下暗道果然如此,天道也是要受规则约束的,自己必须要趁此机会为百里骁争取时间。
她肃了面容,道:“既然如此你,你就暂且休息。我察觉到百里骁已经对我动心了,在结局之时,我会主动成为叶鸣的人质,让百里骁甘愿赴死。”
天道虽然仍有怀疑,但是此时规则找上门来,不得不相信苏玛,走此一招了。
“望你好生看管他,莫让他在结局之时走上老路。”
苏玛点头,待耳边的声音远去后,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一泄气,几乎全身都在发抖。
看来天道是真的急了,也不知道离结局还有多长时间。
但只要百里骁不爱上她,他就是安全的。
她看着百里骁,抹去他脸上的鲜血,苦笑一声:
“也不知你听到没有,你可千万别爱上我啊……”
风过,百里骁睫毛上的血滴坠落。
她费劲的将他扶到屋里。
一进屋,看到熟悉的景象,不由得一阵恍惚。
只是百里骁的伤势容不得她耽误,她先找出几个药丸喂他服下,又打来一盆水为他擦拭血迹。
吃过了药,他的脸色好了些许。只是身上的伤口不容乐观。
他身上的血已经将黑衣和伤口黏在了一块,她小心的揭开伤口上的衣料,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疼他。
只是他现在昏迷不醒,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苏玛先擦去他脸上的血迹,见他的双肩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必须要包扎。
她轻轻地解开他胸膛处的衣衫,没想到突然有一点银色从破损的衣料处掉了出来。
她随意地看了一眼,突然一愣。
窗外放晴,周围开始安静下来,然而苏玛的内心却是惊涛骇浪。
她抖着手将它捡起来。
那是一串铃铛。
属于小梨的,也是属于她的铃铛……
她看向百里骁,突然泪如雨下。
第86章
苏玛看着那串银铃,恍然想起在无上峰时,对方小心翼翼如同逆鳞一样藏在胸口的样子,鼻子猛然一酸。
无论是在无上峰的地下室,还是炼刃谷的秘境里,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过她,那到底是什么。
她本来以为对方藏得那么深,甚至放在最重要的胸口上,会是什么功法,甚至是保命的武器,但是她千想万想却没想到,会是她的铃铛。
这串铃铛随着她响遍了溪水村,又一路响到洛城,最后在血色里发出最后一声响。
她本以为它已经随她长眠地下,却没想到会在他的手里,还珍重地放在胸口。
铃铛如今已经染上了血色,上面一层又一层干涸的血迹,就像是刻画着他到底受过多少伤,到底有多么珍重的放在心上。
苏玛低下头,怔怔地看着百里骁,看着他紧闭的双眼,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薄唇,像是一汪苦水含在喉口:
“你不是对小梨不在意吗?”
“你不是冷情冷性吗?”
“你不是从来都没有对我动过心吗?”
“那这是什么?”她将铃铛放在他的手心,让他紧紧地握住:“你为什么又将它放在胸口?为什么又藏得这么深?”
百里骁的手从她的手心垂下,面容沉静,毫无反应。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我都死了你还藏着这个干什么!”
苏玛哽咽一声:“百里骁,你马上给我醒来解释!”
她此时恨不得把他摇醒,让他好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对自己动心,有没有哪怕一刻地……想念她。
只是千言万语,她看向自己手中的铃铛,顿时什么都明白。
百里骁的性格她岂会不了解,能让他珍重地防在胸口,且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东西,那就代表着他把它当做最珍爱之物。
他没有忘记小梨,小梨一直在他的心里。
想到这里,苏玛的心脏好似被人拧成一个节,在筋脉的拧转中,疼痛、酸涩、喜悦顺着血液流进四肢百骸,好似灵魂都僵直了。
“你竟然瞒了我那么久,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情?”
他瞒着他对小梨的感情,让她以为对方真的是冰冷无情,让她这一路上患得患失,每天都在苦涩与喜悦中挣扎。
“你总是不说话,就没有想过如果小梨还在世上,真的误会你怎么办?”
苏玛哽咽着:“你就没有想过我要是永远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苍白的薄唇,像是不高兴似的,一直紧抿着。
她打了个一个哭嗝,慢慢靠近他。
耳边传来初晴的风声,心脏似乎要跳出来。她低下头,微闭双眼:
“百里骁。”她的唇贝占在他干枯的唇瓣,嗅出满腔的血腥与苦涩:“你是世界上最坏、最坏的大坏蛋。”
说完,她轻启贝齿。
百里骁感受到了微痛,眉头一皱。
却还是没有醒来。
苏玛起身,看他唇瓣上的血色,哽咽地说:“这是惩罚你的,以后还有更大的惩罚等着你,你必须马上给我醒来。”
百里骁没有反应。
她的眼眶一红:“你放心,在你没有交代所有的事情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我这就带你回无上峰。”
现在百里骁只是被吊住一条命,要想醒来就必须找更高明的大夫。
无上峰里有鬼医,定然能救他。
她抹了把眼泪,跑到了汴城买了一辆马车,她本来身无分文,但摸了摸自己胸口,从怀里掏出那枚金子,咬了一下牙将金子递给卖车人。
“你千万不能转交给他人,我一定会赎回来的,一定!”
买车人暗笑有人竟想用钱赎回金子,真是怪了。
他哪里知道,这粒金子对苏玛有多重要,那是百里骁第一次给她的东西,她一直没舍得花,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救了命。
剩下的钱她买了一些药,换了装束后回到了溪水村。
将百里骁艰难地运到马车上,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追天看着新来的“小伙伴”,对于自己没有被用上而感到不满。
苏玛摸了摸它的马头,心疼地道:“我知道你想带我们走,但是你的蹄子受伤了,这么远的路途会坚持不下去的。”
追天蔫蔫地打了个响鼻。
苏玛想了想,追天长得太过高大,这一路上带着它肯定遭人怀疑,于是她用一块布包了它的伤蹄,又用灰给它全身抹了一遍,这下追天终于变得和那匹新马一样,毫不起眼了。
苏玛站在木屋面前,看着门上淋漓的血迹,点燃了一把火。
熊熊的火焰映在她的眼底,她的眼眶发红,上了马车再不回头。
属于两人的木屋,小梨的坟墓以及一路上落雷的痕迹被她渐渐甩到了身后。
两人两马踏入了新的征程,只是这一次,是她带着百里骁。
因为百里骁的伤,苏玛不敢走得太急颠簸他的伤口,但也不敢走得太慢,害怕他的伤势恶化。
一路上心脏就像是浸在沸水又入了冰里,冷热交替,好不煎熬。
再加上百里骁发了几次烧,她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担忧像是热油一样往她心上浇。
这晚,路过沛城的后山,天上又下起了雨。
山路难行,她只得停下。
追天和那只新马在雨中撒着欢,苏玛走进马车里。
即使在昏迷中,百里骁都拧着眉。
他这一次是真的伤得狠了,不仅昏迷了好几天,连半点反应都无。
前几天水都喝不下去,这几天才好了点。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里,当初我和你掉进了山洞,咱们两个过了一夜,还是从那个寒潭出去的呢。”
苏玛边说着,边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却看他的手心层层叠叠的白布,不由得一滞。
这双手,曾经握过暗器,伸过火炉,捏过长剑,如今已经是血肉模糊,若不是她处理得及时,恐怕以后握剑都成问题。
“不为你包扎我都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的伤……”
苏玛轻轻的握住他的指尖:“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啊。”
“受了伤不说,喜欢我也不说,你的嘴巴真是严……”
她嘀咕了两声,看夜色正深,困意渐渐袭来。
刚想睡下,却是一顿。
前几天天气正好,夜里不怎么冷,再加上她害怕有人追来,于是都是在车门口睡,只是今天晚上下了这么大的雨,她总不能还靠在门口吧。
她内心一动,视线慢慢的移向昏睡不醒的百里骁。
这马车虽然不大,但是两个人还是勉强能挤得下的……
她开始给自己找理由:“床我都爬过,一个马车有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