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郎,说句心里话,跟你在一起我一点也不觉得苦。”
“真的?我不信!”
兰若雪伸长脖子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恰好被转身的燕真看见了,他脸色一红,急忙别过身,加快步伐,离他们更远了。
二人见状只得压低声音浅笑,就这样二人一路嬉笑着来到了山顶上的木屋。
木屋里陈设十分简单,除了一口锈迹斑斑看不出是锅的铁锈锅和一张快要塌下去的破烂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兰若雪觉得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燕真的住所了。
“二位请自便,陋室如斯,草民早就提醒过殿下和王妃娘娘,只怕会令你们失望。”
燕真耸了耸肩膀,无奈地摊开了手,他嘴角上弯,似笑非笑,眯着双眼,倒是在看二人的笑话。
没有锅,没有碗,没有筷子和凳子,你们如何做饭喝酒!
兰若雪将地上的母鸡提起来交给赵嘉熙:“熙郎,它就交给你了。”
赵嘉熙会意,将母鸡丢在地上,手里的长剑挽了几个剑花直直刺向它的腹部,兰若雪捂住眼睛,摇着头,不再看这场面血腥,手法笨拙的杀鸡场面。
等到地上的鸡不再扑腾着翅膀时,兰若雪这才睁开双眼,眼前的情景令她倒吸一口冷气。
赵嘉熙正挥剑斩鸡毛,他见兰若雪瞪大眼睛盯着自己,懵懂地说道:“我再用剑试试,看能不能将它身上的毛去掉。”
“呃,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等一会儿将它放在火里烤,遇到高温这些鸡毛自然就掉了,现在你将鸡的内脏去掉就行了。”
兰若雪捡来了一堆枯枝败叶生了过火堆,然后又找了些湿泥土和树叶将处理过的鸡包裹起来然后丢进火堆里煨烤。
刚开始燕真一幅旁观冷眼见二人在这里倒腾这只可怜的鸡,便在院子的两棵树之间搭了一根绳子,自己躺在绳子上双手抱在胸前,看他们能煮出什么花样。
过了半个时辰,火堆里开始飘出阵阵鲜香味,到后来香味越来越浓,兰若雪用剑将包好的鸡从火堆里挑出来,剥去泥壳,身上的鸡毛也随之褪去,露出金黄色鸡肉,鲜香四溢。
兰若雪眼角看了看睡在绳子上的燕真,见他紧闭着双眼,可是喉结却一直在吞咽滚动,她笑了,朝赵嘉熙使了使眼色,赵嘉熙便提着烤熟的鸡就朝他走去。
燕真这十几年来一直过着这样清贫寡欲的生活,他每天出海打鱼,饿了就在船上生个炉子随便煮两条鱼吃,都快不食人间烟火了。而今,鲜香四溢的烤鸡肉似乎又展现出了人的七情六欲,那种久违熟悉的肉香味道,一遍又一遍刺激着他的味蕾,他到底三十多岁,又是热血沸腾的壮年时期,以前做将军时那种大酒大肉豪迈而意气风发受人拥戴的生活似乎还在昨天。
“今晚本殿便和将军不醉不归。”
赵嘉熙提着油滋滋的烤鸡在他鼻子上晃了晃,燕真便从绳子上跳了下来。
月色照亮在庭院中,两个男人对坐在地上,一人拿着酒葫芦,一人抱着酒坛子,就这样豪迈而放肆地说笑着。
“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了,百姓安居乐业了,本殿也要和将军一样过这种闲云野鹤的日子,看最美的日出,听新莺唱最动听的歌,拥最爱的人看海。”
赵嘉熙抱着酒坛咕噜喝了几口,目光落在兰若雪身上,兰若雪也正含情地看着他。
燕真抬眸见二人互送秋波,又仰头将酒葫芦的酒喝得一干二净,他声音沙哑,似乎在呜咽,兰若雪明显看见他黝黑布满细纹沧桑的脸颊上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在皎洁的月光下,犹如一颗通明的玻璃珠。
兰若雪从燕真的嘴里陆续听到了一个早古狗血凄美的爱情故事。
燕真将军少年成名,早已有妻室,他的妻子是一位郡主,十分漂亮又很嚣张跋扈的那种。有一天,燕真带着一帮侍从在街上闲逛的时候,遇见了在茶楼里卖唱正被两个恶霸调戏欺负的蓉儿(也就是将军的宠爱小妾)。燕真二话不说就教训了那群恶霸解了蓉儿的围,然后二人就这样认识了。
后来一来二去俩人又遇见了好几次,然后就相爱在一起了。蓉儿漂亮温柔跟燕真情投意合,她的父亲是朝廷重臣,因为涉及党派之争最后落得抄家流放,年幼的蓉儿也沦落为卖唱女并以此为生。
二人爱得死去活来,燕真不顾郡主的反对,坚持将蓉儿娶进府里,将她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给她无尽的宠爱。日子没过多久,蓉儿有了身孕,燕真又将要去行军打仗,二人立下誓言,要等对方回来。
这次征战中,燕真取下了南凉国皇上的首级,平定了边境之乱,重创南凉国锐气,燕真凯旋而归。当他满心欢喜地踏进将军府时,却发现府上挂着白纸灯笼,蓉儿早在十天前就因病去世了。
他在将军府的心腹偷偷告诉他,燕真出征后,郡主想法设法难为陷害蓉儿,只为逼她离开。可是郡主无论使用什么法子,蓉儿就是不离开将军府,不离开她最爱的人。
后来郡主又用酷刑夹断了蓉儿的手指,蓉儿再也无法弹心爱的琵琶给将军听了,她郁郁寡欢,孩子也流产了,最后就病死了。
燕真发了疯,将蓉儿从棺木里抱出来,抱着她哭了三天三夜,后来他不顾皇上和朝中大臣的劝阻,执意休了郡主,解散了将军府,带着蓉儿隐居在燕城,再也不问世事。
最后燕真泪流满面地说道:“我九死一生保卫国家,却不能保护心爱的人,我这一生有何意义?蓉儿在天之灵必定不会原谅我,为何不能护全她和未出生的孩儿。”
海岸上的波涛拍在巨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海风狂躁地吹来,带着湿湿的咸腥味。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也躲进了云层,却不肯再出来,难道它也是被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感动得流泪了吗。
兰若雪本来想找几句安慰他的话,这会儿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国家欠我一个心爱的人,还要指望我去为你们而奋斗?
但是,有时我们总是需要将自己最柔软脆弱的一面掩埋起来,继续拿着刀剑奋斗着。那些挣扎在水深火热,饱受磨难疾苦的百姓,那失去的每一寸土地,它们发出呜咽的呐喊,将毫无保留地代替个人情感。
燕真很快如烂泥一样倒在地上睡着了,他嘴角微动,脸上居然扯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莫非在梦中他和蓉儿重逢?
兰若雪和赵嘉熙并肩坐在山顶上,兰若雪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瞭望着湛蓝夜空下的海岛,听海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同志们,走过路过收藏一个撒。
第50章 结局
赵嘉熙伸出右手将她揽进怀里双手环绕着她的腰身, 并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一股火热的带着淡淡酒香味的气息全扑进她的鼻息里。汹涌澎湃的海浪声逐渐变得柔和起来,像是在弹奏一首优美的曲子, 深沉而含蓄。
“原来一直有你在身边, 真好。”
赵嘉熙喃喃地说道, 然后又叽叽咕咕地说了一些话, 比如记得叫醒,一起看日出;不许你看别人, 最后沉沉地睡去了。
本来兰若雪时刻提醒自己别睡过头了,要和赵嘉熙一起看日出,结果当二人醒来时,发现太阳都升得老高了,光线刺得眼睛都睁不开。揉了揉眼睛, 这才发现二人不知什么时候倒在地上睡的,她的头枕在赵嘉熙的手臂上, 赵嘉熙还没有醒。
兰若雪站起身来拍了拍沾在裙子上的草屑,又整理了一番头饰和仪容,这才朝燕真住的木屋走去。燕真这会儿早已不再木屋了,院子也已经收拾干净。兰若雪返回去叫醒了赵嘉熙, 二人准备下山去弄点吃的上来。
天空传来一声长啸, 接着一只灰色的圆点由远及近飞来,兰若雪看清楚那是一只灰色的信鸽,信鸽盘旋几圈后落在了赵嘉熙的手掌上。兰若雪见那鸽子的尾翎几根羽毛上还绑着一排用芦苇做的管状物,便好奇地询问那是什么, 赵嘉熙解释道, 那叫鸽哨,兰若雪这才明白, 为何刚才空中会有长啸声。
赵嘉熙从鸽子的腿上取下一个竹筒,然后由从怀里掏了些粟米喂了它,这才从竹筒里取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密信,他展开看了后,颦着眉头对她说道:“父皇要我们即刻回觐州了。”
兰若雪心里一惊,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四哥派了一支八万人马的精兵正朝觐州赶来,看样子他是要将我和父皇赶尽杀绝。”
赵嘉熙望着远处孤烟直上的海岛,忧虑地说道。
宁王和他们之间的实力相差甚大,这一次只怕是一场恶斗。
二人正在说话间,只见燕真沿着石梯走上崖顶了,他换了一件蓝布短衫,头发用一条青带束缚着,不似昨天那般蓬乱,手里提着几条用草绳串起来的大鱼。
“这几条鱼全当是答谢殿下和王妃娘娘昨晚的盛情款待,草民还要出海打鱼,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了。”
燕真淡然道,将鱼放在地上,转身欲下山。
兰若雪见燕真那漠然的态度顿时火从胸中冒,她弯腰捡起那一串鱼扔得老远,嘴里骂道:“谁稀罕你的鱼,你活该一辈子孤苦伶仃!皇上和殿下三番五次地诚意请你回去,这世间有多少文人壮士一生得不到赏识郁郁而终,你就苟且活在这里抱着你那可怜的回忆活着吧!”
“若雪”
赵嘉熙拉了拉她的衣角。
兰若雪不再看燕真的表情,拉着赵嘉熙就往山崖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