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先要跟你说声抱歉,言若的事情对不起。”他微微鞠了一躬,“我知道许皞他这样做不妥,但还是跟他一起算计了你,等见到令尊我会再向他道歉。”
“不用了。”栗一诺淡淡地笑了笑,“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你只是作为朋友帮了他一把,不需要向我道歉。”
她早就不怪老公了,就更不会再怪他的朋友。
那只是他在被她重重伤害之后,想办法保护自己的一点硬壳。
他又有什么错?
尹子骞却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继续自言自语着:“我帮他,是因为是在看他爱得太苦。他这个人,做得很多说得却少,但实则是个深情又长情的人。”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
“子骞,其实你知道他高中时候的事情,对吗?”栗一诺莞尔一笑,“虽然我上次问你的时候,你装作不知道。”
但最终,还是被她用真话术给诓出来了。
“我……”尹子骞为难地看了她一眼,低头不语。
“你说他深情且长青,是因为大学四年,他一直在自苦,是吗?”栗一诺咬了咬嘴唇,“他忘不了,也不想忘记那个心爱的女孩,只能不断折磨自己。”
“你都知道?”尹子骞有些不安,“一诺,你别胡思乱想,许皞他现在真的很爱你的。你跟他闹别扭,他怕你不愿意接受他认识的那个舞蹈老师,故意让人家隐瞒自己北舞教授的身份,还去你那里应聘。”
栗一诺身子一歪,死死地抓住了墙边的扶手。
他到底为她做了多少事?到底有多少她还不知道的爱啊?
她抖着唇,颤声说道:“高中的那个女孩,就是我,不是别人。他爱的,一直就是我一个人,只是我不知道。”
“什么?”尹子骞大惊失色,“那为什么那么多年,你都没有再联系他,却又突然结了婚?”
“这中间的事情太复杂。”栗一诺无力地解释道:“那时候我失忆了。虽然是无心,但确确实实把他伤得彻底。”
说罢惨笑了一下,“现在报应来了,他记得所有人,就是不记得我。他……把我忘了。”
“不可能。”尹子骞斩钉截铁地否认道:“我跟他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对他了解得很。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他对你执念了整整五年,怎么可能忘记?”
“忘记了……也不是坏事。”栗一诺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忘了那些我对他的不好,只记得现在的我就好了。”
尹子骞见许皞睡着了,也就没有多留。
正好鹿鸣想给哥哥嫂子多留点相处的时间,就借口送他一起走了出去。
她打量了尹子骞一眼,不满地说道:“就是你帮着许皞欺负我嫂嫂,害得他们误会越来越深,差点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离婚?”尹子骞一头雾水,却也知道“欺负”两个字不能随便乱说。
他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帮帮你哥哥,没有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没有想到?”鹿鸣冷哼了一声,“你这样的,叫做佞友,看着我就觉得闹心。”
尹子骞第一次被小姑娘,还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说闹心,登时觉得有点奇妙。
以往他那些女伴,可都是说他长得赏心悦目的。
鹿鸣继续放出迫击炮,“算了你自己走吧,我不送了。”
说罢潇洒地把电梯按了个关门键,“拜拜~”
*
许皞在下午两点的时候,再次清醒过来。
栗一诺挑了一些开心的事情给他说。
既有学生时代的趣事,也有他们结婚以后的日常相处。
许皞静静地听着,只是情绪没什么波动,看向栗一诺的眼神也是淡淡的。
就是一副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样子。
栗一诺一直笑着,时不时停下来问他累不累、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之类。
哪怕他只是礼貌性地摇摇头,她也很高兴。
大约三点半的时候,病房响起敲门声,外间的鹿鸣走过去把门打开。
只见门外的民警冲她敬了个礼,然后问道:“许皞和栗一诺是在这里吗?”
鹿鸣连忙点头,一路把他们引到许皞的病床旁边。
那民警把一个文件袋递给栗一诺,然后又给了她一张表格,“你好,这是我们在车祸现场收集到的物品,调查结束返还给你们。文件袋里是你们二位的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和离……”
栗一诺慌忙张口打断他,“谢谢你,民警同志。”
她打开文件袋虚虚看了一眼,就飞快地在表格上签了个字,“我已经核对过了,东西都没有错。我丈夫他受了伤,实在没有办法签字,就由我代为确认就好。”
民警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病床上的人一眼,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拿着表格退了出去。
栗一诺拿着文件袋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她知道,那里面还有离婚协议书,那份浸透了他鲜血的离婚协议书。
“结婚证?”许皞沙哑的声音响起。
“是啊,我都忘了里面有结婚证。”栗一诺背对着他,胡乱地抹了两把眼泪。
她飞快地取出两个小红本,笑着放在他的手中,“你不是不相信我们是夫妻吗?看看这官方认证的文件。”
许皞轻轻地翻开结婚证,看了看那盖着钢印的照片,又抬头打量了一下栗一诺,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他把结婚证还给她,喘了几口气勉力说了句,“饿了。”
栗一诺开心得快要跳起来。
她不顾他略有些僵硬的偏头,强行抱了抱他,“咩咩,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许皞皱了皱眉头,好似对这个过于“娇柔”的称呼很不满意。
但是他没有力气再说话,只好闭眼靠在枕头上。
栗一诺欢天喜地地出了门,却在外间悄悄嘱咐了鹿鸣几句,然后轻手轻脚地折返回来。
她悄悄地躲在门后,透过玻璃看他。
只见许皞忍着左手手臂的割伤,皱着眉头够到了栗一诺放在床边的文件袋。
就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缓了缓,又开始解那文件袋背后的线。
可惜栗一诺为了不让他看到那离婚协议书早有防备,把棉线打了个死结。
许皞气喘嘘嘘,只得放弃解开线头,而是把文件袋放在床单上,用手一点点压。
他仔仔细细地压过了每一个角落,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反常。
再也不是刚刚一直表现出来的淡然之色,而是根本遏制不住的惊恐。
栗一诺捂着嘴,眼泪缓缓淌过脸颊。
他一定是听到了民警刚才说的“离”字。
以他的聪慧和敏感,怕是随便一想就能想到答案。
可她没有想到,下一秒他竟艰难地扯开了病号服的领子,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
在发现什么都没摸到之后,他愣在了那里。
而后满目的惊疑渐渐变得苍凉。
许皞颓然地靠回枕头上,脸色几乎变得透明。
栗一诺亲眼看到,一滴清清的泪水顺着他眼角的泪痣流下,砸在了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上。
他一阵猛烈的咳嗽,而后惨笑着说了一句,“没有了。”
栗一诺的心猛地一搐。
原来她的小傻子,是在找那个有大头贴和戒指的挂饰。
她蹲在门边,无声地哭成了个泪人。
他分明,是记得的。
作者有话说: 许许:一章就掉马,还有比我更惨的吗?
第93章
等她整理好心情, 端着食物回去的时候, 他又回到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那个文件袋也被他放回了床边。
栗一诺用温水打湿了一块毛巾, 轻轻地揩了揩他额头上的汗水, “是空调温度太高了,觉得热吗?”
许皞微微点了点头。
栗一诺象征性地把空调调低了一度,然后把餐盒里的粥喂给他喝:“医生说你这么多天没吃东西了,只能稍稍吃点清淡的。等你出院了,我再给你做好吃的好吗?”
见他不语,她也不气恼,一个人在那里絮絮叨叨:“你呀, 一直都不肯好好吃饭的,无论我怎么说都不肯改。特别是一个人在国外的时候,就知道没日没夜地工作。”
说道兴头,她还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对了,你不开心的时候还会喝酒。以后不许喝了知道吗?”
栗一诺一边耐心地喂他喝粥,一边不经意地亮出了手上的钻戒,“不过你真的很厉害, 不但把公司管得很好, 还会设计珠宝。你看,我们的婚戒就是你自己设计的。”
许皞疑惑地看了一眼, 左手无名指不经意间动了动。
明明她早就把那戒指摘了,现在这样是为了骗他吗?
栗一诺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笑了笑说道:“戒指内侧还刻了我们学生时代的记忆, 我很喜欢。”
说罢她扯出脖子上的铂金项链,指着上面的猫爪,“我们养了一只猫,这是你照着它的爪子做给我的礼物。”
然后托着那个素简的男戒,轻声说道:“这是你的那一枚,等你不要做这么多检查了再给你戴上,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