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馅和牛肉馅的配菜都是白萝卜,又加了秋天起出的第一道酱油和许多香料,只在碗里,便散发出浓香的味道,蜜果馅的五颜六色,因为是用蜂蜜腌制的,在阳光下,有一种暗金的光泽流动…
乐轻悠只看着碗里的馅儿,就差点流口水。
她积极参与包饺子,乐峻就给她示范着擀了两个面皮,然后把小擀面杖给她:“轻轻帮我们擀面皮,能不能供应上?”
“能”,乐轻悠看看挽起袖子的蒋宜深,再看看自家三个哥哥,暗想你们恐怕都不怎么会包饺子,说不定到最后还得我救场呢。
当下伸出因这段时间的好饮食已经现出窝窝的小手,按按面剂子,很快地就擀出一个小面饼。
不说蒋宜深,就是乐峻乐巍还有方宴都惊讶不已。
“我家轻轻果然是个大姑娘了”,乐峻笑道,“这些活计,一教就会。”
乐轻悠又擀出两个面皮来,四人都坐下来,一人拿起一个,然后拿筷子夹了馅儿放到薄薄的面饼上,包饺子。
一刻钟后,乐轻悠面前已经堆了一片饺子皮,案板一角的筐子上,才只放十几个歪七扭八的饺子。
一个大少年,三个小少年,包饺子的姿势都别别扭扭的,更别提他们手中的饺子了。
其中也只有乐巍包的最快最像样一些。
方宴是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今天之前,他连饺子是怎么做出来的都不知道。
乐峻倒是知道,也有包过饺子,但是自打他娘死后,他已经两年没吃过饺子了,现在拿起饺子皮,竟然生疏无比。
而蒋宜深,就是犯了眼高手低的错。这次白鹤书院放假了,他记挂着梨花村的小姑娘,便急赶回家,正好家里已经准备着给各个故交亲旧送年礼,他就接过了给乐家送年礼的活儿,来前听他娘说起今年府里准备了好几种饺子馅,他去厨房一看,果然好几个厨娘正包的热火朝天的,手一捏就是一个胖胖的饺子。想着给小姑娘和她哥哥捎些吧,他也可以教他们怎么包,谁知道这一个小小的饺子,包起来却这么费劲呢?
看着竹筐里那一个扁肚子还露馅儿的饺子,蒋宜深实在觉得不好意思。
成善在一旁正忍笑呢,忽然觉得身上一冷,就对上自家少爷冷冷的眼神,他缩了缩脖子,刚想上前帮忙,却见那个乐家的小姑娘拿起一个面皮,举在半空中,笑笑的弯着一双大眼睛:“我会包,我教你们吧。”
蹲在厨房门口劈柴的光海见此先是一愣,随即咧嘴笑了。
再看看吧,小姐如果也是包不成的,他再去帮忙。
乐轻悠拿筷子剜了一团牛肉萝卜馅儿的,放在面皮上,边做边说:“先用筷子把馅儿抿一抿,然后对折,捏一捏,就好了。很简单的。”
说话间,一个白鼓鼓的胖饺子躺在她手上,衬着小姑娘奶白色略显肉呼呼的小手腕,竟是异常地赏心悦目。
蒋宜深放下又被他捏成一坨的饺子,不着痕迹地往竹筐边缘拨了拨,才拿起一个饺子皮,按照小姑娘的方法包。
四个人都不是行动能力有问题的,见过乐轻悠详细地示范,一个个包的就像样多了。
不多大会儿,乐轻悠擀面皮的速度就供应不上他们包了,好在光海已经砍好柴,洗洗手过来接替了擀面皮的活儿。
太阳移到天空中央时,他们包好了两大筐五种馅料的饺子,在乐轻悠的建议下,每种馅儿都用一种不同的捏边,因为种类实在太多,甚至还有一种捏出两个兔耳朵的饺子边。
蒋宜深从来没有这么愉快过,吩咐成善去帮光海下饺子,他才牵着乐轻悠去洗手。
一错眼又发现轻轻被抢走的方宴不爽极了,但看乐巍和乐峻都不生气的样子,他只好抿抿唇自去洗手。
心里却想,看来还是只有他是最疼爱轻轻的哥哥。
清一回来的巧,他那边进家门,厨房这边正好盛出来第一锅饺子,他嗅着空气中的清香直接来到厨房,哈的一声挽起袖子:“饺子啊,回的早不如回的巧,光海,给我盛一大碗。这香的,一闻就是咱家小轻轻亲手做的。”
走进厨房,再看那锅里,竟是红黄蓝紫好几种灵气交互盘旋,清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有福了啊,哎对了,这是我今天卜卦得的钱,都给你,小轻轻。”
以往也是这样的,乐轻悠便接了过来,发觉有二两银子,她不由笑道:“谢谢清一大伯。”
其他人都习以为常,每天清一都会给他们家轻轻钱,说是吃得好就得交得多,这样才不会留下因果什么的。清一神叨惯了,家里人也都不多问。
第076章 一卦
乐轻悠心里却是觉得,清一大伯这是看他们过得辛苦,特意帮助的,便念他这一份恩,仔细想起来,收留清一大伯,他们是占了很大便宜的。
当下便将光伯舀好的一大碗饺子捧着端给他,清一忙接过去,笑得差点成了个弥勒佛,转身出门时看了蒋宜深一眼:“贫道心情好,送施主一卦,回家后这年前不要再出远门,可避一劫。”
蒋宜深:“……”
待清一出了门,他才问道:“这是什么人?”
“清一大伯,在我们家住”,乐轻悠说道,“清一大伯算卦很灵的,蒋大哥你要记着,不要再出远门了。”
蒋宜深好笑,那边光海和成善已把一碗碗饺子端到了桌子上,叫他们过去吃,他便牵着小丫头过去,“我还得去书院读书,怎能不出远门呢?”
光海他们又各盛上饺子端着出去吃了,这边,围坐在小桌子边的几个人说起了清一道士的卦。
乐峻道:“我妹妹说的对,清一大伯算的卦真的很灵,蒋大哥你还是听他的吧。”
“蒋大哥,清一大伯只看你一眼,就知道你会出远门,从而告诫你不要出远门,我觉得就算不怎么相信道家玄学,这时也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乐巍跟着说道。
方宴虽然不爽这个人,但看在他送来这么多东西又是真心对轻轻好的份上,点了个头,道:“有理。”
小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自觉已经成为大人的蒋宜深有些哭笑不得,最终点点头:“好,就听你们的。”
然而下午离开乐家后,蒋宜深却对成善道:“我在仙泉县码头直接坐船去书院,你回家去,对奶奶说,我不回去看她了,再过半个月就是年假,到时我好好陪奶奶。”
“大少爷”,成善坐在车边,不怎么同意地道,“您好歹回家见见老夫人和大夫人,不然小的不敢回去。您这次冬至休假三天,却只在待一天,老夫人和大夫人肯定还在家盼着您呢。而且,那个邋遢道士说的话,小的也听见了,乐家那位小姐和三位少爷说不让您出远门的,您都答应了。这怎么出门就变卦呢。”
越到后来,成善的声音越低。
蒋宜深因这唠唠叨叨而沉下来的脸色,在想到那个嘱咐他安全第一的小姑娘时,消散开来,唇角甚至带上一层笑意。
“读书是要事,哪能说不去就不去?”蒋宜深摇头,“再说,从此地到泸州府,可也是远门,其实只要自身气势够,那些卦象不必在意。”
成善弱弱地说:“那少爷您还是回家一趟吧。”
只要回家,他把那道士说的话告诉给老夫人和大夫人,这年前,少爷就别想出门了。
蒋宜深看了小厮一眼,弹弹袖口:“回吧。”
小厮想的什么,他怎能看不出来?不过这学耽误半个月就耽误半个月吧,免得以后小姑娘知道他没听话,回家后又跑到好几百里外的白鹤书院去读书,再生他的气。
蒋宜深一行在县里本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晨才坐船回的泸州,到泸州时,已是后半晌午的时候。
即便离年还有一个月,蒋府门前已经车来往来地或是外送或是接收起年礼来,透出几分热闹的年的气息。
蒋宜深在下人一路的问好中先回到他自己的院子换了衣服,这才到位于宅子中轴线的主院去给祖母请安。
到时,他父母都在,还有几个家里的姐妹,蒋宜深笑着一一见过了,就被老祖母拉着在榻上坐了下来。
“深儿啊,刚才成善报说你在乐家时有个道人给你算了一卦,说你年前不宜出院门,可有这回事?”蒋老夫人不待孙子坐稳,就急切又担心地道,“那个白鹤书院,就先别去了,反正马上也要放年假了。”
这才进府多大会儿,成善这耳报神竟已经来跟祖母说过了。
“听奶奶的”,蒋宜深笑着应了,心里却想着回去得训斥一下院子里的下人了。虽然明知道事关他的事,小厮丫鬟们都会第一时间报给祖母和母亲,但还是得训,训了便表明他作为主子的态度。等哪一天他可以自力更生,便要自己做自己的主了,再有类似的耳报通之类的事,那绝不是训一顿便罢了。
蒋宜深点了头,没听见下首的父亲说什么,就知道,在他来之前,一家人已经说好了。
的确是说好了的,蒋廷玉做官十数载,是比较信这个的,所以在儿子身边那个小厮惶恐地过来报告了一个乡野道士的卦后,他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