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无异议,随意便答应了下来,他表态了,乔虞自然不好做个坏气氛的人,更何况把皇帝和谢贵人单独丢在这儿,她也不放心。
于是,乔虞笑容灿烂地坐在了皇帝的身侧,对谢贵人言语举止间若有若无的小动作仿若未觉,抬手拿了块小盘子上的糕点放入口中,据谢贵人所说,这叫碧水糕,晶莹剔透,软糯甜口,点缀了小小的花瓣或者嫩芽,清清黏黏的口味像极了前世她小时候生长的某座南方小城的特产。
乔虞无意识间就多用了几块,皇帝发觉了,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再动那盘点心了。
谢贵人手巧,常常给他送些新奇的点心过来,碧水糕在皇帝这儿已经不甚稀奇了,既然乔虞喜欢,她难得能吃着,就全给她留着吧。不然要是让谢贵人下厨给她做糕点,未免就有些侮辱人的意思。
那厢谢贵人不慌不忙地抛出一个个话题,同皇帝轻声细语地闲聊着,虽然面上没有显出来,但她心中已经提了百分之百的防备,一边小心观察的皇帝的神情,一边乔虞那边也不能放松,两相作用下,他们之间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心底一沉,数不尽憋闷感涌上来,为了获取皇帝的好感度,这些糕点都是她亲手做的。
说来也是奇怪,刚开始坚持日日送汤羹点心去太宸宫的时候,皇帝随手将它们赏给下人们处置,她也是知道的,那时没有觉得羞辱,可眼下他有意将碧水糕让给宣昭仪,她却受不了。
再看乔虞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就能得到皇帝不着痕迹的照顾,反而衬得她过于谄媚和廉价。
这么个想法冒出来,谢贵人的热情便淡了几分,就是跟皇帝说起话来,也没有方才的妙语连珠,细察还能看出她精致眉眼间的黯然。
可惜皇帝没工夫去细察,这么大个国家,政事哪有处理完的时候,不一会儿就有奴才过来禀报说内阁安首辅进宫,有要事通禀皇上。
皇帝自是不客气地丢下了两人,大步离开,没过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她们的视野中。
再回过头,谢贵人看向乔虞的目光十分复杂:“宣昭仪娘娘,妾有一疑虑难解,斗胆想请问您,您能否回答妾?”
乔虞用丝帕擦了擦手,又喝了口茶去去嘴里的腻味:“你直说就是。”
“妾曾听闻世间上有一奇闻,已死之人能借助他人的躯体转世为人,妾心头惴惴,颇为不安,不知宣昭仪对此事作何解?”
乔虞淡眉微挑,莞尔笑道:“谢贵人,不过是些鬼神之说,就把你吓住了?不信便罢,你就是信了,这皇宫中是什么地方,若是真有什么借尸还魂之类的诡谈,哪能安稳得了?”
“你呀,可别自己吓自己了。”
谢贵人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释然地笑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妾想多了,您别笑话我。”
乔虞笑笑:“多思多虑,你要是不想成日被各种无意义的忧虑困扰,便放宽心,少思一点儿吧。”
谢贵人垂眸,也分不清她这话是在劝告还是嘲讽,温温和和地应道:“妾记住了。”
两人除去明面上一层薄可见底的塑料友情,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聊,谢贵人念着心事,乔虞也被今日接二连三的事情搅没了兴致,不一会儿就出声告辞,自顾自回宫了。
等她回去没多久,王贵人和余常在的事儿也出了个结果,皇后自然是一如往常的公正严明,也不知两人是怎样在她面前陈情的,总之王贵人被皇后劝了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变相将她得理不饶人的名头给定了下来,不过念在她是苦主,皇后便各打五十大板,将二人分别罚了三月月例,抄写宫规十遍,算是小惩。
至于余常在摔坏太后赏赐的玉镯,皇后称自己是小辈,不能代太后做出处置,就把这烂摊子抛向了慈宁宫,让太后决断。
太后能如何?但凡罚重一点,旁人难免觉得她是有意纵容自家小辈,再说余常在那性格,被送到慈宁宫的时候,嗓子都哭哑了,眼睛肿得不行,瞧着模样分外凄惨。
要不是太后知道王贵人是个什么性格,大约也会以为余常在是在她手下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这般不顾形象的认罪求饶。
只是最后,太后非但没有惩罚,还叫人从她个人的宝库中找来一对金玉翡翠镯,送了王贵人和余常在一人一个,又当中进行了一番“自然有缘同住深宫便有姐妹情分,相互间该相依相靠”的谈话,尽显雍容大气,反把皇后给比了下去,衬得她如何担不起事似的。
所以说,砸黑锅也是有风险的,碰上个等级高的,可不得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第147章 太子
白贵人和余常在之间的小打小闹在后宫中司空见惯,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
倒是不久之后,前朝内阁上书奏请皇上提选太子三师,其中深意,人所皆知。
既然确立了东宫辅臣,那么他们教辅的太子又怎么能虚设呢?
一时朝野哗然,掀起的巨浪转瞬便蔓延到了后宫,人心不免浮躁起来,议论纷纷。
内阁几乎为王家把持,众人自然将焦点放在了皇后的九皇子身上,不过是个未满周岁的孩子,已然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
乔虞倒觉着此事至少与皇后无关,毕竟有太后和元孝皇后前车之鉴,王家再蠢也该知道风口浪尖上不是那么好站的。
她暗地里怀疑是太后一脉的主意,一来是为了留条后路,无论怎样,太子总该有王家血脉;二来大约是为了让皇后和九皇子占了世人以及皇帝的注意,如此一来,王贵人便成了能牵制皇后最好用的工具。
这原本说起来就是王家内斗,与她无关。
可没成想,在皇帝把奏疏打回去之后,不知从何处传出的风声,意有所指,皇上之所以不愿定九皇子为太子,是有心让宠妃宣昭仪之子上位,又顾忌九皇子是嫡出,为上天既定的储君,两难之下,才拿不定主意。
流言如风,不光在宫中传得有鼻子有耳的,还逐渐蔓延至了宫外。
来势汹汹,不可小觑。
……
灵犀宫,
乔虞慵懒地躺在美人榻上,纤手念其一颗颗饱满晶莹的葡萄放入口中,缓缓炸开的甜美滋味浸润了唇舌,连着心情也惬意起来。
“娘,娘!”童稚软糯的喊声由远及近,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开心地晃悠着两条小腿,摇摇晃晃,直直往她这边冲过来。
乔虞张开双手把泛着奶味儿的小皇子抱入怀中,熟练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眉眼温柔,笑吟吟地问:“乖宝是来找娘玩儿的么?”
景谌高高举着双手,兴奋地想要给她看小手里的东西,差点直接糊到她脸上:“娘你看,我把宝藏给救出来啦!”
这宫里最不缺能工巧匠,乔虞闲来无事,便照着前世的记忆画了些适用于小孩子的益智玩具的样式送过去,零零散散下来,也堆了不少了。
景谌手中的这个灵感来源于盛行一时的解密小木盒,通过解开一系列难题,就能得到其中储藏的东西。不过鉴于景谌的年龄,小盒子上头设定的机关再简单不过,就是单纯拿着这盒子掰上一天,估计也能打开。
“呀,我们乖宝怎么这么厉害呀~”乔虞惊喜地夸道,俯身在小皇子白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景谌笑得更加灿烂,窝在乔虞怀中,笑嘻嘻地说:“因为娘厉害,所以乖宝也厉害。”
软软糯糯地声调简直融化了乔虞的心:“这是哪家的小天使呀?太讨人喜欢了。”
小皇子不知道什么是天使,但能感受到娘亲眼中满满的喜爱和赞叹,小脸微微泛起隐隐的羞红,与此同时,表情反倒绷了起来,像是故意想把害羞的感觉给压下去似的。
乔虞见了笑意更深:“那乖宝有看看里面的宝藏是什么吗?”
景谌诚实的摇了摇头:“我想和娘一起看。”
“好啊,那乖宝现在打开,娘看看最聪明的孩子能得到什么奖励好不好?”
小皇子被夸得小脸粉扑扑的,黑曜石般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又紧张,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
他慢慢展开纸张,素白的纸面上画了个粉雕玉琢、灵动可爱的小男孩,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要透过这张薄纸活过来,细细的头发分成了两撮,在两侧都编了个小辫子。
小皇子一愣,认真地拽了拽自己的小辫子,惊讶地跟乔虞说:“娘!他跟我好像!”
乔虞轻抚着他的头:“这就是你啊。”
“为什么我会在里面呢?娘,是你把我画进去的么?”
“是啊,因为乖宝就是娘的宝藏啊。”乔虞柔声道,笑盈盈地从他小手里头把纸抽出来,端端正正地叠好,“娘要谢谢你把娘的宝藏救出来了呀。”
小皇子轰地一下红了脸,满满的喜悦像是要从眼眶中溢出来,返身用小小的胳膊拍拍她:“不、不用谢……”
欢欢喜喜地赖在娘亲怀中撒娇了一会儿,景谌忽然好奇地问她:“娘,那父皇的宝藏是什么呀?我能把父皇的宝藏也救出来么?”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