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以这么冷漠地作壁上观?他好歹是她的丈夫,看她被人欺负也不管,看她被猫追也不理,太令她难受了。
从霄尚未从被她抱住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却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窜上来的猫儿,拎着它的颈皮凑到眼前看了一下。
猫儿湛蓝的眼睛眯了起来,四条腿垂着,一副任人宰割的死相。
秦兰兰慌忙走过去,伸手想要抱回来,但从霄一个眼神就吓得她往后退了两步。
大祁皇宫谁不知道国师从霄是个心狠手辣的,连皇上都要忌惮他三分,更别说其他人。一众妃子公主全都噤声,只敢睁着两眼看着。
秦樱樱的哭声此刻显得突兀极了。
“放开。”从霄低头,对她说道。
“呜呜呜……”不不不,才不放!她眼泪鼻涕全擦到了他的衣服上,谁让他不帮她的,谁让他看着她受委屈的!她抱得更紧了,就怕他溜走。
娇软的身躯贴着他,从霄觉得浑身热得像起火一般,幽幽的发香传入他的鼻间,传达到四肢百骸,令他觉得身子都变得有些僵硬。
他耐着性子说道:“猫在我手上,要不要杀了?”
杀、杀了?秦樱樱一个激灵,放开了他,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急急地说道:“不杀不杀!”天,她虽然不喜欢那些毛茸茸的动物,可也不忍心看着它被杀啊。
“国师大人,手下留情!”秦兰兰壮着胆子说了一句,为自己的宠物求情。
从霄没有理会她,只问秦樱樱:“可有受伤?”
“嗯。”秦樱樱小心翼翼地拉开了袖子,雪白的手腕上赫然几道狰狞的猫爪印,看着令人无比揪心,“疼死了。”她瞅着伤口,更觉得委屈,这伤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要是留疤了……思及此,她的眼泪又不自觉地啪嗒啪嗒直流。
从霄的目光触及那伤口,猛地一黯,抓住猫儿的手收紧,那猫儿凄惨地叫了一声。半晌,他才低哑着声问道:“你想怎么处置这畜生?”
“还给她吧,让她抱远些。”怪她是招这类动物的体质,她一个大活人还能和这些长毛畜生计较吗?她抽抽搭搭,只能自认倒霉。
从霄将猫儿丢回给秦兰兰,说了一句:“三公主想想如何给我一个交代吧。”他为秦樱樱拉下袖子,也不管什么参拜皇后,带着她便离开了。
秦樱樱脑子里晕晕的,这样也可以吗?皇后不会生气吗?可他既然要走,她还能单独留下不成,自然是跟着一块儿走了。
等候在殿外的灵雀和眉儿看到他们很快就出来了,惊讶极了。
“公主,已经参拜过皇后了吗?”灵雀上前问道,看到她满脸泪痕的样子,吓到了,“公主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樱樱摇了摇头,闷闷地说道:“被猫抓了。”
猫?灵雀一下想到是三公主的猫,那猫平常性子柔顺,并不会抓人呀,怎么……她不及细想,忙问道:“公主伤得如何?奴婢唤个御医为您看看。”
“回府再说吧。”从霄却阻止了,没有再多说什么,自己一个人走在了前头。
秦樱樱也赶紧跟上了。
另一边,皇后聂湘君出来时,见屋里氛围有异,而新人还未到时,心中不由恼怒了几分。待宫女将前因后果说与她听后,她更是蹙紧了眉头。
秦兰兰泪目盈盈地上前哭诉:“母后,四皇妹实在是太过分了,若非她对我无礼在先,团儿又怎会扑到她身上去。以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偏偏国师在时她一番装腔作势,分明是故意让我丢丑!”
“本宫知道了。既然如此,都先散了吧。”
在她看来,秦樱樱受伤事小,从霄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才尤为重要。秦樱樱便是受伤,也该等她来了再做处置,她自会好好安抚,可从霄却不说一声直接走人,未免太过轻视她了。
她知他一向嚣张,可她终究是一国之母,难道还担不得他的一丝尊重吗?皇上早就对他有了猜疑防范,他还如此猖狂,简直是自寻死路。
第11章
矮桌上的茶早已凉透,碧绿的茶叶沉在杯底,浸得泛黄。风声呜呜打在窗上,回弹出一声声的撞击。
夜已深,但从霄还在翻着玄学典籍,眉头微皱,神情冷淡。从宫中回来,他一直都在思索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人的性子彻底改变?
成婚前她没有任何异常,不可能突然失了神智。书中倒是有类似记载,解说是灵魂转换,但他研究玄学十数年,尚未见过这样的事情。
他放下书,从怀中取出铜钱,凝神片刻,掷到了桌上,可这次有一枚铜钱竟直直地滚到了软榻上,又一路滚下去,掉到地面。
他居然看不懂了。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她果真还是秦樱樱吗?
想起白日的事情,他的腰间猛地一紧,仿佛被人牢牢揪住了一般,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秦樱樱虽看着怕他,胆子却不见得多小,若不然,她怎么敢当着那些后妃公主的面……抱他。
而他……居然未将她推开。
*
次日一早,宫里多了条传闻:四公主已经不是从前的四公主,在成婚那日便被国师掉包了,如今的四公主只是一个长得和四公主极为相似的人。
谣言偷偷地传遍了整座皇宫,没有人知道谣言从何而来,只知道它像长了脚似的越传越远。
当然也传到了方岩昭的耳朵里。
他是觉得她变了的,像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一个如冬日寒梅般冷艳孤傲,一个却似春日桃花般娇美纯真。她……真的还是她吗?
可是天地间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人?
“方学士,这是新送来的史籍,您看放哪里?”小侍官江旻捧了一大堆册子进来,问道。
方岩昭回过神:“先放着吧,等下我来收拾。”
“好。”江旻把所有的册子放到他面前的桌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他的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方学士,你听说了吗,四公主被人冒名顶替了?”
方岩昭手中的笔顿了顿,俊颜微凝:“不得胡言乱语。”
“不是我一个人说,整个皇宫都这么说,大家说四公主的性子完全变了,连三公主的团儿也不认得她了,扑到她身上咬她呢。猫是最有灵性的动物,应该是辨得出真假的。”
“便是真的,这样的话也不能乱说,皇族之事岂是我们可以随意议论的,小心引火烧身,下去吧。”
心却是烦乱至极,会是真的吗?他知道从霄一向心狠手辣,可他有必要对一个弱女子下手吗?
不,在他的心里,四公主并不是弱女子,只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旗子。
他们二人同年进宫为官,那时从霄不过是皇帝身边的一名侍卫,而他因时常出入乾华殿,与他也有一些交情。
他擅长五行玄术,为皇上解决了不少麻烦,更为大祁打了几场胜仗,因此受到了皇上的重用,一步步走上了国师的位置。
可是,这两年他的权势实在是太盛了,几乎到了大祁臣民只知国师,不知皇上的境地,皇上终于开始警醒,联合他的父亲试图慢慢架空从霄手中的实权。
可他没想到皇上居然会把四公主指婚给从霄。
从霄为人阴险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谁若是挡了他的道,他会毫不留情地铲除。曾有一名高级将领上书阻止他登上国师之位,结果从霄暗地里命人设计了他,给他安了个谋反的罪名,让他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从那以后,他便对他敬而远之了。
如今四公主落到他的手中,真的……会被冒名顶替吗?
手中的笔久久未曾落下,他攥在手中,越攥越紧,几乎要将之折断。
*
宫中的谣言,从霄自然也听说了。
“大人,可要揪出那造谣生事者?”赵呈问道。
从霄负手而立,背对着他,视线落在墙上的八卦图上,并没说什么。
偌大的玄瑓宫中没有太多的摆设,显得空旷而荒凉,他习惯了这样的冷清,可以让他心绪平静。平时无事他都会待在宫中研究玄学,少有人打扰。
所谓谣言,连他自己都要信了,掉包这种事情,他自然是做得出来的。那样迥异的性子,连他都怀疑是不是换了个人,而昨日的测算结果——没有结果的结果更是令他心生疑惑。
谣言对他有怎样的影响,他不在乎,他没有做过的事情,想要强加在他的头上也不是那么容易。至于是谁任由这谣言传出来,他根本不用猜,居于高位忌惮他的人才有足够的理由来对付他。
且放一边吧。
“明日我有事不来,玄瑓宫你替我守着。”他转过身说道。
“是。”
“还有,三公主那边,让她记得她还欠我一个交代。”伤了他的人,妄图全身而退,他绝不容许。
“是,下官明白。”
下午,从霄处理完公务,早早地回了国师府,写了一封信让下人送了出去。当他走出房门,靠近花园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海棠树下荡秋千的女子,她一身纯洁的白,飞舞在半空中,快活地笑着,似是要飞向天空,离他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