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霄微低下头,陷入沉默。
“好了,等了你们五个时辰,我都困死了,出去吧,我要睡了。”云简下了逐客令,打着呵欠躺回躺椅里,闭上了眼睛。
“是。”从霄应着,搂着秦樱樱出去了。
屋外,天色将明未明,莫名起了狂风。寒风打在脸上,像利刃划过一般疼痛,从霄将秦樱樱护在怀中,带她去了他的房间,将她抱到床上,细心地为她脱去鞋袜,盖好被子。
秦樱樱见他转身要离开,慌忙拉住了他的手,问道:“你去哪里?”
他轻轻拍了下她的手,安抚地说道:“我去翻看一些书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法子。”
“不要走,我要你陪着我。”她泪光莹莹地盯着他,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愿放开。
看着她憔悴难过的样子,从霄眼底泛出一阵酸涩,喉结动了动,声音嘶哑地说道:“好。”他和衣躺到床上,将她拥在怀中,靠在他的胸口。
两人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感觉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逐渐让心平静下来。
回想乾坤八卦镜中发生的一切,她的心隐隐作痛。那里是属于她的世界,而他初到那样一个世界,应该比她更加不适应吧?在大祁,他权倾朝野,无所不能,而在那里他不但要屈尊陪她演戏,还要因为她受到伤害。
那时,她对他没有半点记忆,可他始终陪在她的身边,容忍着她的疏离与嫌弃。
如今,怀上这样一个孩子,他一定也很难受吧?若是真要去参加什么玄斗大会,那朝中的一切必须得放下,可他哪里走得开?一旦给敌人喘息的空间,也许他就会万劫不复。
思量许久,她涩涩地开口:“夫君
,这个孩子,我们还是不要了吧。”
从霄瞳孔收缩了下,指尖也沁着丝丝寒意,直达心底。他并不希望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他宁愿她央着他保住他们的孩子,那样他才有更多的理由说服自己去努力。
“为什么?”他低声问道。
“因为、因为它不值得你牺牲太多……”
“不后悔吗?”
不后悔吗?秦樱樱的心猛地一颤,会不后悔吗?她不知道,也许会难过一时,也许会是心里一辈子的刺,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从霄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揉了揉她的发,说道:“便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会尝试的,它是你我第一个孩子,我会竭尽所能护它周全。”
秦樱樱泣不成声,紧紧抱住了他。
“最不济,便等个十年八年吧。”他幽幽一叹。
秦樱樱一愣,旋即啼笑皆非,在他的胸口捶了一下:“你是要我怀孕怀十年八年吗?真到那时,我都生不动了!”她又哭又笑,一瞬间心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糟糕了。
第二天一早,朱公公带来了皇上的口谕,请国师从霄乾华殿议事,从霄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随他进宫了。
秦樱樱目送他离开,猜想着应该是皇上要和他说让他娶赵羽箴的事情,心里不禁有些烦躁,虽然知道他对赵羽箴全然没有半点兴趣,但一想到他被人觊觎,她还是会不痛快。
“公主,外面风大,我扶您回房吧。”看她脸色难看,丁虞以为她不舒服了,赶忙说道。
秦樱樱摇了摇头:“我去见我师父,你们不要跟着了。”说罢,她便离开了。
她决定了,从今天开始跟随师父好好学习玄术,为明年的玄斗大会做准备,她不能把所有的压力都推到从霄的身上,孩子是他们两个的,她也应该担起责任。
“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她轻轻抚了下肚子,温柔地说道。
第75章
从霄到乾华殿时, 殿内除了皇上秦越, 大宴太子赵明劼和六公主赵羽箴也在。
看到从霄进来, 赵羽箴欢喜地迎了上去,笑道:“国师,你来了。”她满脸娇羞地看着他,一身红衣妖艳,妆容精致,竟比往常更加美丽。她灿烂的眼瞳里映着从霄的身影, 似乎除他之外再也装不进其他。
从霄微点了下头,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绕过她走到秦越面前,行礼:“臣见过皇上。”又转向赵明劼,“见过大宴太子。”
赵明劼颔首。
端坐在书案后的秦越笑了笑,心情看上去不错:“国师免礼, 今日请国师过来,是有喜事与国师相商。”
从霄低头沉默, 并不接话, 秦越不禁有些尴尬, 看向了赵明劼, 但赵明劼目光看着正前方,全然没有接收到他的视线。
秦越干咳一声,只得接着说道:“大宴太子迎娶朕的二公主,两国成为姻亲之国,乃是天大的喜事。前几日, 朕与大宴太子商议,不妨亲上加亲,进一步巩固两国关系。”他顿了顿,看了眼走到从霄身后的赵羽箴,继续说道,“大宴六公主娴雅端庄,身份贵重,乃是世间罕见的绝色佳人,这几日朕一直在头疼,大祁国内有谁能与之相配……”
“臣以为,皇上英明神武,乃真龙天子,与大宴公主最为般配。”一直沉默的从霄终于开了口,却一句话令秦越噎住,令赵羽箴刷白了脸。
赵明劼倒是淡定,如墨的眼眸看向从霄,说道:“国师大人,羽箴是我皇妹,皇上是我岳丈,还是不要乱了辈分为好。何况羽箴心仪的人是国师,国师是大祁栋梁,与我皇妹再般配不过,国师以为如何?”
从霄神色未有丝毫变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这么说,也不见半分喜色,冷淡得仿佛隆冬时刻河面凝结的厚厚冰层:“臣家中已有娇妻,夫妇情深,大宴公主是想给臣做妾?”
殿内气氛瞬间冷凝,无比尴尬。赵羽箴双手紧握衣角,贝齿紧咬下唇,浑身都在轻微颤抖。
他……怎么可以这般羞辱她?
而秦越亦是脸色不佳,心中暗自狐疑,为何从霄的话与樱樱此前说的如出一辙?
还是赵明劼解围:“我皇妹身份尊贵,自然不能委屈做妾。我与皇上早已商议过,让羽箴以正妻身份嫁入国师府,与大祁四公主平起平坐,而国师坐享齐人之福,岂非美事一桩?”
“哦,原来如此。”从霄唇角勾起,邪魅冷漠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让人不由心惊肉跳。他转过身面对赵羽箴,问了句,“你想嫁我?”言语中不带任何感情,却令人不由自主感觉到冷。
可惜赵羽箴并没有察觉他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当他回头看她时,她娇怯地低下了头,红了脸,绞着手指,嗫嚅了半天才缓缓点了点头。
“想进我国师府的门便要守我国师府的规矩,不知道公主能不能做到?”
赵羽箴心中一喜:他这么说是答应娶她了吗?她赶紧点了点头。只要他肯娶她,假以时日,凭她的本事定能得到他的心。
“那好。”从霄伸出左手,掌心赫然是上次赵羽箴赠予秦樱樱的羊脂玉瓶,里面装着葆丽丹,“公主想要进国师府的门,今日便在我面前把这瓶药尽数吃了吧。”
赵羽箴诧异地抬头,待看清他手上的东西,脸一下绿了,嘴唇苍白轻颤,从头到脚都是凉的。
怎么可能?难道他发现了这药的问题吗?除了大宴皇室之人,几乎没有人知道这种药,他怎么会……
她怎么可能将这一整瓶药全部吃完?她若吃完,怕是连命也保不住了。这药虽然能够保持女子的青春和容貌,但极为伤身,若是长久服用便再也不会
生孩子了。她将这药赠给秦樱樱,只是不想秦樱樱为从霄诞下子嗣,她一心想要嫁给从霄,已经委屈自己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又怎能容忍别人为她所爱的男人生下孩子。
见她久久僵立一言不发,秦越和赵明劼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看她神情便知不是什么好事。
秦越润了润嗓子,刚要说话,却被从霄抢了先。
“公主不吃?”
“我……”赵羽箴死死盯着他手里的药,像盯着洪水猛兽一般。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难道他是在为秦樱樱出头吗?思及此,她心中又恨又妒,却无处可发泄,只能咬紧牙关,几乎把牙咬碎。
从霄面色冷然:“既然公主不吃,看来并没有嫁入国师府的诚意,那此事便作罢吧。”他收回了手,转身对秦越说道,“皇上,若无其他事情,臣便告退了。”说罢,也不等秦越回话便离开了乾华殿。
“你……”秦越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这般无礼委实令他在赵明劼兄妹二人面前丢尽了面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看得一旁的朱公公亦是心惊胆战。但他终是一国之君,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很快便恢复过来,换上笑面,对赵明劼和赵羽箴说道,“国师许是刚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还没反应过来,一时乱了方寸。此事从长计议,公主无需担心,自有朕为你做主。”他心中其实不解,为何从霄面对此等如花美眷竟无动于衷,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况且赵羽箴何等身份地位,难道还辱没了他不成?
没反应过来?他明明是有备而来,不然怎会带上那瓶药!赵羽箴心里清楚得很,秦越那番话不过是哄骗她的鬼话罢了。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她是被父皇母后捧在掌心的明珠,放眼大宴国内,谁不对她唯命是从,多少男人想要娶她为妻,可她从未放在眼里。如今,她纡尊降贵愿意和别的女人共嫁一夫,没想到她中意的那个男人竟丝毫看不到她的真心,反而将她的真心践踏,叫她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