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祁和大宴联姻的事情定了, 皇上封二公主秦薇薇为安平公主, 与大宴太子赵明劼结秦晋之好, 举国欢庆。皇宫设宴三日,后妃大臣争相给秦薇薇送礼,静云轩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而另一边,秦兰兰被软禁在兰沁轩,听着外面锣鼓喧天,歌舞声声, 恨不得咬碎贝齿,和血吞下。
她什么都没了,身份、尊严、骄傲、大宴太子妃之位、父皇的宠爱……一夕之间全都没了。
一定是秦薇薇那个贱人陷害了她!
她恨极了,也怕极了,她不知道父皇会怎样处置她,这样屈辱的罪名让她以后如何在宫里立足?
她蜷缩在榻上, 眼眶通红,透着血丝, 连日来脸庞瘦削了不少, 原本精致的妆容不见了, 只剩下仓皇和狼狈, 以及滔天的恨意。
母后为什么不救她?她是后宫之主啊,难道连这点权力和能耐都没有吗?
还有舅父,舅父是大将军,多年来劳苦功高,是大祁的大功臣, 是父皇最信赖和仰仗的人,难道他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和表哥受罚吗?
她越想越害怕,浑身都止不住发抖,她到底应该怎么办呀?
皇上秦越召见了从霄,为三公主秦兰兰和聂远棠一事,这些日子,他因为此事头疼得厉害。皇后每天都到乾华殿门口求见,想要为二人求情,而皇族的长者们则要求从重处罚,以儆效尤,绝不可姑息,反倒是大将军聂弘烜从容得很,只说让皇上秉公处理,好像那犯事的不是他儿子一样。
可这种事情又能如何秉公处理!在大宴太子面前丢了面子,丢了国体,他是真恨不得将那两个惹祸精处死。
“国师以为,此事朕该如何处置?”秦越问从霄。
从霄一身藏青色长衫,站在书案前,形容严峻,面无表情。他说道:“皇上,这是您的家事,哪容得臣置喙。”
“国师亦是朕的家人,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从霄微低头,淡然道:“臣的意见不重要,此事关乎皇族颜面,皇上若是轻饶,怕难服众,若是重罚,皇上心中自是不舍。再则,聂大人是大将军的独生子,难道皇上忍心让大将军无人侍奉么?”
他倒是说出了症结所在,只是该如何平衡好双方,这是个难题。秦越干咳一声,试探着问道:“若是朕将此事交由国师处置?”从霄在大祁只手遮天,若由他处理此事,自不会再有人敢有意见。
从霄眸色微沉,心思通透,皇上是想借他的力压下此事,让他来做这个恶人。他若是重罚了二人,皇后和大将军势必对他不满,若他判得轻了,那些皇族贵胄又会对他有意见,而皇上却可以置身事外,想得倒是很好。
“皇上抬爱,臣理应效劳,但此事涉及金枝玉叶的三公主,三公主和臣的妻子是姐妹,若由臣亲自审问,未免尴尬。臣认为,这件事情还是应该由皇上亲自裁决最为妥帖。”他三言两句便将此事推了过去。
被拒绝的秦越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语调也冷了些许:“那还望国师为朕指一条路。”
从霄抬头看向他,黑曜石般的眼睛深邃难测,他薄唇轻启,说道:“管教不严,父母失职,才会酿出此等丑事,皇上若不想重罚三公主和聂大人,不妨从皇后和大将军入手,施以小惩,也便堵了悠悠众口。”
秦越眉头皱起:他这是要他惩罚皇后和大将军?他这盘算倒是极好。如今在朝中他能信任的人还有多少?皇后与他多年夫妻患难与共,大将军驰骋沙场为国效命,如果他因为此事惩罚他们,怎会不凉了他们的心?可是,这也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不让他们担责,他便只能重罚兰兰和聂远棠,同样会让他
们心存芥蒂。
他长叹一声,道:“朕明白了,朕再想想吧。”
“那臣就不打扰皇上了,告退。”从霄恭敬作揖,离开了乾华殿。
他前脚刚走,秦越便问在一旁伺候的朱公公:“你说,朕要不要按照国师所说的去做?”
朱公公见问一愣,慌忙答道:“奴才不敢妄言,只是、只是以往皇族私通之罪,皆是处以极刑……”
秦越神色一暗,道:“朕知道了。”
从霄出了乾华殿,没走多远,在外面等待的秦樱樱迎上前来,有些担心地问道:“夫君,父皇和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关于三公主的事情。”从霄握住了她的手,让她安心,她在外面等了许久,小手有些冰凉,他温暖着她,满眼怜惜,“很冷吗?”
“还好。”本来觉得冷的,可他的手那样温暖,让她瞬间就不觉得冷了,“那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可以,走吧。”他拥她入怀,随他一同出宫。
但两人才走出几步,便遇见了赵明劼和赵羽箴,他们兄妹二人缓步而来,四人就这么面对面碰上了。
“国师!”赵羽箴看到他们,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快步走上前去,笑道,“真巧,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你们。”
赵明劼随后走上前,看着从霄微微点了下头:“国师,四公主。”
从霄回礼,说道:“太子和公主是来见皇上的?”
赵明劼点头:“是,有些小事和皇上商量。”他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心里在权衡着。大祁国师从霄之名他早已听说,也曾和大祁皇帝交流过,大祁皇帝对从霄颇为忌惮,试图联手大宴共同打压他,但凭他多日来的观察,此事极难。从大祁皇帝口中他还得知,从霄一直在调查从家被灭的真相,而他的仇家直指他大宴皇室,他身为大宴太子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皇上正等着,二位可直接进去。”从霄淡然道。
“不急。”却是赵羽箴开口,她一脸欢喜地拉过秦樱樱,状似无意地对从霄露出一个娇羞的笑容,又迅速转过头看向秦樱樱,“见皇上要紧,见国师和樱樱同样要紧!樱樱,我们许久没见了,我可想你了呢。”
秦樱樱没有看岔她看向从霄的那个笑容,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悄悄把手拿了回来:“是许久没见了,联姻之事尘埃落定,你们很快就要回大宴了吧?”
“还要过段时间,我皇兄还有事情和皇上商议,我也有一些事情……”说到这,她又偷偷看了从霄一眼,脸红了红,又赶紧转过去,“所以啊,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哦。”秦樱樱的语调平平,不惊不喜,“我往后怕是不会经常入宫呢。”
“没关系,我可以去国师府找你。也许,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还会有很多呢。”
什么意思?秦樱樱陷入深思,她总觉得她话中有话,她正想发问,从霄却先开了口。
“我夫人畏寒,先走一步,告辞。”从霄上前拉过秦樱樱的手,不甚客气地说完,带着她离开了。
待他们走远,赵明劼看向了赵羽箴,问道:“你确定要这个男人吗?”
赵羽箴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转头看他,说道:“皇兄,我确定他就是我要的男人,所以你一定要帮我。”
“他对他的夫人宠得很,你以为他的眼里还容得下你?”
“事在人为,不试一下怎会知道?谁若挡我路,让他永远消失不就行了。”她嘻嘻笑着,转身走向乾华殿,“皇兄,走吧,不要让大祁的皇上等急了。”
赵
明劼深深看她一眼,跟了过去。
第61章
三日后, 圣旨下, 三公主秦兰兰被送往宝罗寺带发修行自省, 三年方得回宫;皇后管理后宫失职,暂收回凤印,取消其管理后宫职权,由贤妃暂代;聂远棠杖责三十,撤其中郎将一职;大将军聂弘烜教子无方,致其铸成大错, 品阶直降一品。
秦樱樱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书房帮从霄研墨,她刚和云简学完道术功课就被从霄逮了过来,说是要教她习字、写字,先从研墨开始。
研墨,她从未做过, 从霄很有耐心地亲自教了她一遍,她便上手了。时晋进来汇报情况时, 她见研得差不多了, 便将墨锭搁到了墨床上。
听时晋说完, 秦樱樱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儿女犯错, 父母有责,如此,父皇也得自省才是,毕竟女儿又不是皇后一个人的。”
时晋听到她说的话,瞠目结舌, 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从说起。皇上乃一国之君,怎会为此事自省?谁又敢怪到他的头上,夫人说这话真是惊世骇俗了。不过,既然大人都无所谓,哪里轮得到他多说什么,他继续汇报其他事情。
倒是讲公平。从霄看她一眼,拿过狼毫笔蘸了墨,在宣纸上开始写字。
秦樱樱凑了过去,看着他写。她虽然没学过书法,却也觉得他写得好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点也不拖沓。
“夫君,你写得真好。”她不吝赞扬。
“熟能生巧,你若用心学,也能学得好。”从霄写完一字,起身拉她坐下,把笔放到了她的手中,看她执笔姿势不对,又帮她调整了下,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
他写的是“从”字,她被他带着写,写出的字却也不差。她来了兴致,让他放开,自己蘸了蘸墨,写了一个,可是没了他的帮衬,她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如同蚯蚓一般,毫无骨力,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