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霄开门时,看到她端着的盅罐,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沉思片刻,还是放她进来了。他看着她走到桌前,把盅罐放到桌上,莲藕般白嫩的小手小心地揭开了盖子,舀了一碗甜汤放到桌上,转头对他说:“夫君,趁热喝,很好喝的。”
他看了眼,和上回一样,又是红枣莲子羹,甜得和她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令他发腻。
这回,他绝不会再喝一口。
秦樱樱见他站着不动,伸手,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看着他,一副讨好乖巧的模样。她自然要表现得乖一点,因为她今晚来除了送甜汤表示感谢,还有一件事想求他。
为了灵雀。
“夫君,你坐呀。”她的嗓音温柔又好听,配着她一脸甜美的笑,酥得要命。
从霄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低头看着她在他衣袖间若隐若现的手,沉声说了句:“放开。”
桌上的烛火似是感应到了他的不悦,一阵抖动,晃得一室影影绰绰。
秦樱樱慌忙移开手,藏到身后,似乎要湮灭证据,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无辜。
在她殷殷的注视下,从霄眼神又冷了几分,坐到凳子上,问:“你还有什么事情?”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有求于他,他想装看不见都难。
既然他问了,秦樱樱也不浪费时间了,在他对面坐下,软软糯糯地开口:“夫君,你……救救灵雀好不好?”
“救一个背叛你的人?”
“灵雀不是故意要背叛我的,她是身不由己,她服侍我一直都很用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她送命。夫君,你救救她好不好?你那么厉害,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小事一桩,只是举手之劳嘛!”她又是求他又是捧他,言辞恳切动人,眼神楚楚可怜,实在令人不忍拒绝。
从霄看着她,没有说话。
秦樱樱再接再厉:“夫君,你对她施以小惩就够了,我也不会再用她,就让她回民间当个普通人过完一生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她柔软得像是一汪清水,浇灌他全身,令他毛骨悚然。他的手微微握起,他的视线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沉默许久才说道:“明日随我参加一个宴会。”本不打算带她,既然她有求于他,他也不会白白地帮她,总得让她付出点什么。
秦樱樱一口答应了,笑得很开心:“好,夫君去哪我就去哪。”
“还有,把这一罐甜汤全部吃了。”
“啊?”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低头看了眼桌上的甜汤,一脸为难。她平素最讨厌吃甜食了,而且晚膳吃得很饱,再让她吃完这一罐甜汤,岂不是要她的命?
“若吃不掉,此事便作罢。”从霄淡淡说道。
“我、我吃。”秦樱樱苦哈哈地拿过那一碗甜汤,舀了一勺送到口中,呜呜呜,太甜了……她一点都不喜欢,早知道就让厨房少放点糖,少盛一点了,这么大一罐甜汤吃下去,岂不是要了她的命了?
从霄看着她满脸愁苦地吃着,内心觉得舒畅了许多,神情也不自觉地舒缓了,唇畔露出了些许笑意,看着和煦了不少。
秦樱樱硬撑着吃完了一碗,每一勺都像是硬塞到嘴巴里的,感觉都撑到喉咙口了,她是真的不行了,再吃她一定会统统吐出来的。她放下碗勺,碗勺相撞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子里显得很突兀,她泪光闪烁地看向从霄,整张脸都皱巴巴的,可怜极了。
“夫君……”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已经吃完一碗了,可、可不可以就这么算了?晚上吃甜的容易长胖,胖了就不漂亮了,到时候、到时候会丢夫君的脸的……”
“不可以。”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
秦樱樱鼻子一酸,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擦着眼泪,呜咽着说道:“我、我吃不下了,我吃得好难受,我最不喜欢甜食了……”
从霄的唇抿了起来,方才的一丝笑意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不喜欢吃的东西,给他吃?
她的哭声不大,却一声声撞击他的内心,就像猫儿细细的爪子挠着他一样。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入面前的碗中,似要将这白玉瓷碗装满。
他不想再受这魔音荼毒,站起了身:“在我回来之前,把这一罐甜汤处理掉。以后,不许送甜汤过来。”临出门前,他将一方锦帕丢到了她的面前。
秦樱樱愣了愣:处理掉?那、那就不是让她喝掉了是吧?
她拿过锦帕,胡乱地擦了下眼泪,慌忙将盅罐和碗放进托盘,端着回到自己的房间,让丁虞和眉儿帮忙吃掉,随后端着空空如也的盅罐回到从霄的房间,坐等他回来。
可是,直到她困得趴在桌上睡着,从霄都没有回来。桌上的蜡烛一点点燃尽,空旷的屋子只有睡得深沉的她。
丁虞见公主许久没回,不放心,过来找她,正好撞见走到门口的从霄,赶忙行礼:“大人。”
从霄应了声,看到屋内变暗,没急着进去。
“大人,公主还在里面吧?不如让奴婢进去把公主唤醒?”丁虞说道。
“不必了,让她睡着吧。你回来就好,有你在她身边,我放心些。”
“多谢大人信任,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待她离开,从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屋内一片漆黑,却仿佛并没有影响他的视线,他很容易地走到她的身旁,将熟睡的她抱起,抱到了他的床上,脱下她的鞋子,为她盖好被子。
随后,他走到软塌旁,点亮了蜡烛,坐到榻上翻看玄学。
没有一丝睡意。
第18章
秦樱樱一觉睡到天亮,睁眼时入眼的陌生感让她呆了一呆。以为自己在做梦,揉揉惺忪的睡眼,然而一切未变。
屋子里格局摆设和她房间里的迥然不同,这里简单而冷寂,清一色的冷色调令她忍不住瑟缩,家具是黑胡桃木的,床褥被子都是灰黑色的,若不是窗边的柜子上摆放着一盆紫色的墨菊,她真要以为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
她这是在哪里?仔细回想了下,她昨晚上是在从霄的房间等他,结果一直没等到他,迷迷糊糊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然后呢?
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穿好鞋子,走到了外间,一眼就看到了软榻上撑着头睡觉的从霄,他一晚上都睡在那的吗?他不冷吗?
他的眼睛闭着,眉毛浓密英挺,脸型棱角分明,鼻子高挺,红唇微微抿着,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看上去竟格外的……诱人。
秦樱樱脸微微一红,她可是见过各式各样美男的人,怎么看着他有些不淡定了。
眼睛从他身上移到他身前的长桌上,长桌上烛台里的蜡烛已经燃尽,黄铜打造的烛台泛着金属冰冷的寒意。他的左手边放着一本书,应是他昨晚看的。
“你站在那里还要看多久?”
他突然睁开眼睛,发出声音,吓了秦樱樱一跳。
早就知道她走了过来,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她发出声音,从霄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不再装睡,先开了口。睁眼看到她头发凌乱似鸟窝,他微眯了眼。
“夫君,昨晚是你把我抱到床上的吗?”她小声问他。
“这里还有别人?”
“你可以喊醒我的,我回自己房里睡就行。”让他睡不踏实,她有点不好意思。
从霄没说什么,下了榻,走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里屋梳妆台前,拿了把梳子塞到她的手里便离开了。
秦樱樱看了下镜子,看到镜子里头发凌乱的自己,脸腾的一下红了,她方才就是这番模样跑到他的面前,他定是觉得她可笑极了。
她赶紧坐下梳理自己的头发,将头发梳顺,用发带系好,又对着镜子照了照,确认没什么问题才又走了出去。
从霄喊了下人拿热水进来,又让人把桌上的盅罐收走。
秦樱樱见了,快步走上去,走到了他的身边,扯着他的袖子,抬头看着他,说道:“夫君,甜汤已经全喝完了,你会救灵雀了吧?”
看着她满眼期待,从霄却并没有给她回答,只是拉回自己的衣袖,说道:“回你房间,好好打扮一下,晚上的宴会若是出了差错,我还是会反悔的。”他淡淡说道,言语间全无半点情意。
啊,宴会,她都快忘记还有这一茬了。
“是什么宴会呀?”她问他。
“齐国公五十大寿。”
齐国公?听到这三个字,秦樱樱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书中说过从霄和齐国公吴举昭素有勾结,从霄能登大位,吴举昭没少在后面推波助澜。对了,那吴举昭还是个老色鬼,从霄可是送了他不少美女的。想到这,她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那种人的寿宴,她真不想去。
不过,为了救灵雀的命,她不得不去。
乖乖答应着,她离开了从霄的房间,做准备去了。
从霄看着她离开,转身去了里屋,将凌乱的床铺整理好。在枕畔,他看到了她遗留下的岫玉白兰耳坠,拿到手中看了下,收了起来。
秦樱樱回到房间,丁虞和眉儿迎了上来,打热水伺候她梳洗。
“公主昨晚睡得好吗?”丁虞笑着问道。
秦樱樱坐到铺了软垫的椅子里,轻轻叹息一声:“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