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阿童摘录下来的条目,马泰仍然能辩解这是捏造的,保留原始的账簿才是最过硬的证物。显然潘博容一有机会就有可能销毁证物。萧旷自不会让他们得逞。
至于押送鲁大洪去操场审讯,一路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萧旷倒不信陈新能找到机会放人。
临山卫的指挥使司衙门与马泰的府邸、参将府相离都不远,且都在半山坡上,而操场则建在坡底的平地上。
他们押送鲁大洪往坡底而去时,远处传来姚阿山的喊叫,声音十分急迫:“萧将军!——”
萧旷停步,示意其他人继续走。他见姚阿山疾奔而来,显然事态紧急,便大步往回走。
姚阿山奔至他身前十几步便气喘吁吁地说了起来:“马,马指挥使,派了人去,去追夫人了!他们假扮,假扮霓东海寇……”
萧旷心不由往下一沉,急问:“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有多少人?”
姚阿山摇头:“都不清楚,小人一听到这里,就赶紧过来告……”
他话未说完,萧旷取出一块令牌给他,语气紧迫:“立即赶去参将府,传令府中余下的所有家丁备马并带上武器,去城门口等我!”
“遵命!”姚阿山接过令牌转身飞奔而去。
萧旷亦疾奔追上押送鲁大洪等人的队伍,命一队人把鲁大洪押回监牢,并轮流看守,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将之放走。
另从五百精兵中调出会骑马的一什刀盾兵,一什长.枪兵,随他赶往城门口。
萧府家丁已经等在门下,萧旷命守城卫兵开启城门。
大门缓缓开启,萧旷不待城门开全,便催着偃月从两人宽的门缝中冲了出去。家丁与精兵急忙跟上。
萧旷牙关紧咬,催马疾驰,满心只剩下一件事:一定要追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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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临山卫出来的道路尽是沟坎,马车一快就颠得更厉害,虽然如此,沈童依旧催着车夫加快车速。她只怕自己赶不及在入夜前进城,赶不及将马泰与鲁大洪的罪状公之于众,赶不及带人回临山卫去救阿旷。
尽管一路急赶,当他们抵达渡口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沈童下车时,脚都软了,箜篌与琴瑟也好不了多少,说是她们扶她,倒不如说她们三个互相撑扶着彼此。
沈童看向渡口方向,靳飞正在与船老大争执着什么,她便加快脚步赶过去。
船老大会说些官话,只是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说的时候连比带划。沈童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就快要天黑了,他不愿在这种时候渡江。
沈童没多废话,直接让琴瑟给他多加两倍的钱包船。
船老大收了钱,便让船夫准备起来。
沈童与箜篌琴瑟上船后,靳飞正要跟着上船,沈童阻止他:“阿飞,我担心阿旷,你回临山卫去吧,把余下这些人也带上。”
靳飞一听便大摇其头:“老大叫我护送嫂子回城的,我怎么能这个时候回去?”
“过了江就是杭城,上船我就已经安全了。但阿旷在临山卫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让你们护送我,可他自己身边就没留几个可信赖的人。先不说我回杭州后能不能找到人帮忙,就算找到了,看这渡船的情形,怕是也不能连夜出发,要是潘同知或马泰今晚就下毒手害他怎么办?我就怕来不及啊!阿飞,你这会儿立即赶回去,如果情势危急,就告诉他们我有他们贪渎的铁证,如果他们敢害阿旷,我就公之于众,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靳飞为难地用拳头捶着另一手的掌心,看看沈童,又看看临山卫的方向。
沈童见他一时难决,便命船夫解开缆绳,准备离岸。
靳飞终于做了决定:“好吧,我回临山卫,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护住老大!不过我也不能让嫂子你们几个女人自己回去。”说着他指了三名武功最好的家丁,让他们上船护卫。
靳飞一直看着渡船离岸数丈远了,才上马带着姚阿大与余下家丁往临山卫赶。
就在离开渡口不久,他们在路上遇见一队人从对面疾驰而来。
双方都在疾驰,转眼擦肩而过,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虽然这群人都是平民的寻常装束,但他们的马却都是极好的快马。
靳飞皱了皱眉,不由回头去看,那群人已经去得远了,暮色暗沉中,依稀可见每个人背上都负着一根长形的包袱,看形状和长度,像是长剑或是霓刀……
他心中浮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喝一声:“不好,停下!马上回去!”
他们赶回渡口,就见一条船刚刚离岸。
岸边仅余下一条渡船。靳飞跳下马,一跃上了甲板,指着刚离岸的船急道:“快,去追他们!”
船被他这一跃而上震得剧烈摇晃起来,船老大从船舱里钻出,用本地话大声骂了起来。
靳飞一把扯下荷包递过去:“快点,去追那条船,这些钱都给你!”
船老大也是个耿脾气,不接荷包反而骂道:“有一滴滴钱了不得啦?老子不要你的臭铜钱!”
靳飞眼见那条船越去越远,船老大却怒骂不休,便将荷包往甲板上一丢,抽刀直指船老大面门:“你走不走?!”
船老大瞬间收声,朝后退了两步,黑着脸叫船夫解缆撑船。
姚阿大与另外几名家丁急忙跟上船。
前面那条船展开了帆,借着风势,速度渐渐快了起来,而靳飞所在的船却刚离岸,速度还没有起来。靳飞心中焦急,不住催促船夫:“快点!快点!”
忽听船老大发一声喊,几名船夫相继跃入水中,竟然弃船游走了!
靳飞眼睁睁看着他们游向岸边,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再回头,那群人所乘的船去得越发远了。他问姚阿大:“你会不会摇船?”
姚阿大茫然摇头:“小的只会驾车。”其他几名家丁也跟着摇头。
“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吧!”靳飞让一名家丁用竹篙继续撑船,自己拉着姚阿大去船尾摇橹。然而却始终不得法,船开始团团打起转来。
第124章 【劫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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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水天交界处,残阳犹如云霾间的一抹血痕。
当这抹血红消失于水线之下,天色仿佛在一瞬间便暗了下来。
渡船上搭着乌棚,以供避雨或遮阳,棚内还有坐板。天暗下来后,船家在棚内点燃了风灯,昏黄的灯光摇曳着,时明时暗,就像是沈童此刻的心情一般。
沈童虽上了船,却不曾安下心来。阿飞此时还在路上吧……不知道他能不能及时赶回去……
她开始心烦意乱起来,便走到船尾附近,望着临山卫所在的方向。
今夜云层太厚,不见月光的漆黑夜色中,只有船上的渔火映亮江面。
箜篌与琴瑟在旁柔声地安慰她。沈童明知她们说的都是空话,但假装自己相信这些,多少会带来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后方的江面上出现一点渔火。起初只是模糊的一点光亮,很快变得清晰起来。显然是与她们这条船同向渡江的船,而且船速比他们还快。
沈童讶异,这么晚了,还有谁和她们一样赶着渡江?
她的心跳渐渐加剧,随着那条船的逼近,她心底那种不安变得愈加强烈。
她唤来船老大,指着后方那条船问他是否认识。
船老大眯眼看了看:“像是水根的船。他的船比我这条快。”
“你用本地话喊他们一声,问问他们船上是谁?”
船老大双手举在嘴边,大声喊了两句。水上的人家嗓门都挺大,江面上更无阻隔,声音一下子便传开老远。
后方的船上却如死一般沉默。
船老大不解地“咦”了一声:“怪了……”
“他们不是好人,是来追我们的!”沈童语气急迫地道,“你的船能再快些吗?还有多久能靠岸?”
船老大亦紧张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要追你们?”
“我是萧参将的夫人,因为萧参将发现临山卫指挥使马泰贪污,他们要害他,我逃了出来。这会儿他们追上来了。”沈童三言两语快速把缘由说完。
船老大先不管她说得是真是假,先去催促手下船夫尽可能加快船速。
沈童钻回到棚子内,取出墨绿色的那卷证据。
箜篌四下打量寻摸着,琴瑟着急道:“这船上空荡荡的,要藏哪儿才好呢?”
沈童摇头:“藏船上不好,他们要是找不到,就可能把船沉了或是烧了。”
箜篌不由脸色发白,但语调还算冷静:“可这么一卷,身上也不好藏啊?或者打开来吧,摊平了贴身藏才不易看出来。”
“不,藏这里。”沈童指了指自己头顶的发髻。
琴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箜篌已经明白过来,急忙取出梳头工具。
沈童让琴瑟拿些捆扎用的细绳来,在布卷外缠绕捆紧,打完结后,两端各留出尺半长的细绳。
琴瑟看着沈童打结,声音些微发颤:“还是藏在奴婢身上吧,免得那些人……那些人……”她欲言又止。
沈童明白她的意思,若是那些人上船来,很可能会搜她们的身。琴瑟这么说,是想代她受辱。她摇摇头:“没用的,要搜身也不会只搜你一个,即使藏头发里,也不能确保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