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若是苏德元稍微管一管后宅,也不至于闹成今天这个样子。
双鲤有些担忧,她问:“小姐,万一牵连到咱们……”
“二叔四叔他们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还不至于牵连到我们。”苏如皎捏着房契的一角,把房契放到小匣子里,“顶多长房的人出门会受冷脸。咱们这些年受的冷脸还少吗。”
双鲤撅撅嘴,想到长房受的委屈,满眼泪花。
说话间外面来人,是苏蕙月身边的丫鬟。秦嬷嬷让那丫鬟进来,丫鬟行礼后说:“大小姐让奴婢来和六小姐说一声,按之前说的,咱们明天就去宁安寺了,六小姐可要准备好。宁安寺太远,咱们要在宁安寺住几天。”
苏如皎手上动作一顿:“大姐还要去宁安寺?”
苏兴文都被抓大牢里去了,苏蕙月还有心情去宁安寺上香?该说她心理素质好,还是说她心冷?
小丫鬟明白苏如皎的意思,她解释道:“老夫人让大小姐、三小姐给二爷祈福。”
一说郭氏,苏如皎明白了。说什么祈福,实际上就是想让苏蕙月和苏怜雪躲出去。
二房和四房不同于长房,这两房确确实实得罪了人。万一被他们得罪的权贵突然发难,二房和四房的所有人都在劫难逃。
宁安寺离京城远,让这姐妹俩躲出去,要是出了事,她们也能跑。
苏如皎垂眼,声音平淡:“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丫鬟退下,苏如皎让秦嬷嬷收拾好东西。
第13章
苏兴文和苏兴运的事虽然闹的大,但这些事和长房无关,长房在侯府也说不上话,所以苏如皎没被这俩人的事打扰到。
她只需要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就好了。
等秦嬷嬷整理好去宁安寺要带的行装后已经是酉时,天黑的早,苏如皎安稳歇下。
第二日清晨,苏如皎起床后穿上衣裳,披着旧披风,又拿了汤婆子,带着嬷嬷和丫鬟一同出门。
侯府门口,面色冰冷的苏蕙月正在和苏怜雪说话。
苏如皎走过来,苏蕙月看都没看她:“六妹来了?给你腾出来一辆车,你坐后面的马车吧。”
去宁安寺上香要有人带着,老夫人是去不了了。这次带她们去宁安寺的,是四房的吴氏。
吴氏没什么主见,听苏蕙月说让苏如皎坐在后面,她点头:“如皎,你去后面的马车吧。”
侯府的姐妹看不起苏如皎,不愿意和她坐在一起。苏如皎也不多话,径直上了马车坐下。
一行人很快启程。
宁安寺太远,一路上没有消遣,苏如皎有些无聊,她听着马车行在路上发出有规律的的声音昏昏欲睡。
路上的雪将化未化,马蹄踏到路中间的积雪上,带起冰碴和泥土。苏如皎闭上眼睛,正神游天外的时候,马车哐当一声停下。
要不是秦嬷嬷眼疾手快扶住苏如皎,估计她得从车里摔出去。双鲤不乐意了,她掀起车帘,问外面的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也吓得不轻,回话道:“刚才有个人摔倒在马车前面了。”
有人?苏如皎皱眉,往外面看了一眼。
吴氏和苏蕙月两姐妹坐的马车比她的要好,马匹也健壮,两辆马车拉开了不少距离,所以才会有人摔倒在这辆马车前。
车夫问:“小姐,咱们怎么办?”
苏如皎没说话,她起身出了马车,果然看见车前有一个人躺着。
那人穿着单薄,衣裳布料也不怎么好。路上的雪水把他的衣裳浸湿,他被冻的嘴唇发紫,面色苍白。
路上没多少行人,这人躺在这里,也找不到人帮忙。苏如皎没顾秦嬷嬷的阻拦,下车查看。
地上躺着的人听到身边有动静,忽然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黑沉沉如同墨玉,眼中没有丝毫光亮。薄唇紧紧的抿着,脸上带着几分与性别不符的阴柔。
双鲤吓了一跳,看清那人长相后惊呼:“小姐,他长的还挺好看。”
话一出口被秦嬷嬷轻拽袖子,双鲤反应过来这话太轻薄,红着脸闭嘴。
秦嬷嬷下车挡住苏如皎,问地上的人:“还能爬起来吧?能爬起来就赶快回家去。”
赵清雪睁开眼,看到面前小姑娘温和明丽的眼睛,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想起什么,就听到秦嬷嬷让他回家的话。他张张嘴,语气微弱:“我……我没有家。”
秦嬷嬷拧起眉毛:“没有家?那你是谁家的下人?”
赵清雪“嗯”了一声,没回答后面的问题。他意识到自己躺在地上,他强撑着爬起来,给马车让开了路。
他有些瘦弱,站在那里低着头,显得格外温驯。
苏如皎上下打量他,觉得这人不像是普通的下人,就问:“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我……”赵清雪垂眼,声音平淡无波,听着有些弱气,“……管事差我去福喜斋买糖蒸酥酪,我不小心弄丢了钱。”
福喜斋的点心声名远扬,他早早出来,也是怕买不到。
没想到却丢了钱。赵清雪知道那管事不是好人,他回去怕是难逃一死。
大燕的普通人家不能随便打杀下人。可是……
可是赵清雪并不是在普通人家做事。他所在的是天底下最重规矩,却也是最没规矩的地方。即便他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
天下人哪里知道那万民都尊崇的光芒下有多腌臜恶心呢。赵清雪眼睫微动。大仇未报,他不想死。
见赵清雪不像在撒谎,苏如皎略一思索,把头上银簪拔下来,递给赵清雪:“我也没钱,这个簪子给你。应该能当几两银子,买糖蒸酥酪足够了。”
赵清雪惊讶的抬起头,就见苏如皎眉眼带笑,递过一支形式简单的簪子。
他愣在原地。
见苏如皎要送东西,秦嬷嬷阻拦:“小姐,这可不行,您的簪子怎么能随便送人?”
“没事,他好像更需要这个。”苏如皎把银簪递过去,见赵清雪发愣,她问,“怎么了?”
赵清雪回过神来,看着苏如皎手里的簪子,抿抿唇,伸手接过来:“敢问小姐家住何处,我……我不会白拿小姐的簪子。我……我必有重谢!”
“那就不用了,我给你簪子,又不是让你谢我的。”苏如皎笑笑,转身上了马车。
枣红马拉着车嘚嘚远去,赵清雪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簪子,越看越觉得眼熟。
银簪钝圆的簪尾仿佛将一层薄薄的隔膜挑破,赵清雪心口一疼。
那个女孩子,她叫……苏如皎!赵清雪猛地抬起头,却见苏如皎的马车越来越远,他顾不得别的,抬腿就追,却因为太冷,追了几步就跑不动。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如皎消失在他视线里。
赵清雪握紧手中银簪,直起身子,去找偷他银子的人。
到宁安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寺中七八岁的小师父带着一行人去了禅房,苏如皎安顿下来。
今天在马车上坐了一整天,马车又不舒服,颠的苏如皎骨头都快散架了。苏如皎活动着胳膊:“太累了。我出去活动一下筋骨。”
她颠簸的难受,吃饭也没好好吃,只能出去走走活动一下。
宁安寺这种地方出不了什么危险,秦嬷嬷整理东西,双鲤跟着苏如皎一同出门。
路过吴氏住的禅房时,苏如皎听到里面传来苏蕙月和吴氏说话的声音。
苏蕙月声音冷淡,高高在上的和吴氏说些什么。苏如皎知道这个大姐心比天高,性子也傲,一向看不上软和没主见的吴氏,她和吴氏说话也一直是这个态度。苏如皎倒也没太奇怪。
在吴氏禅房外守着的嬷嬷见了苏如皎,大声行礼:“六小姐!”
禅房里,正在说话的苏蕙月闭上了嘴。
苏如皎直觉不对,这说不定是又在背后说她坏话。她没理那嬷嬷,径直离开。
听着外面脚步声远去,苏蕙月松了口气。她脸色不善的看着吴氏:“四婶,这件事由不得你做主。表哥来宁安寺是祖母特意吩咐的,你以为你能说了算?”
吴氏畏缩的低下头:“这个主意有伤阴德。蕙月,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实在是不该想这些事。”
苏蕙月抬手,轻抚着额上发根处不明显的伤疤,冷笑:“我想什么就不劳四婶惦记了。”
见她摸那伤,吴氏叹口气,摆手道:“算了,随你去吧。只不过宁安寺到底是佛门清静之地,那些难看的事不能在宁安寺闹出来。”
苏蕙月这才满意,她出了禅房,看着苏如皎离去的方向暗地里咬牙。
她一直恨苏如皎。
她小时候,苏德元还对长房有几分爱护之心。那一年过年,她在花厅中和苏蕊还有苏怜雪玩闹,苏如皎见了也非要一起,结果几个女孩儿闹着闹着,不知道谁推了一把苏蕙月。
苏蕙月撞到桌子上,把桌上茶杯摔碎,她跌上去伤了脸。
那个时候苏蕙月年纪小,看见血吓的昏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听到苏怜雪说是苏如皎推的她。
苏如皎也没反驳。
郭氏有心责罚苏如皎,却被苏德元拦住。
小时候看着额上伤疤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时间久了,苏蕙月越来越觉得那道伤疤碍眼。
虽说郭氏想了很多办法,用药让那道伤疤不明显,又处处刁难苏如皎替她出气,但是苏蕙月还是深恨。
自小她母亲刘氏就告诉她,说她将来定能飞上枝头,郭氏也说她会富贵无双,她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她脸上却添了伤。
有哪个大家宗妇脸上有伤的?
苏蕙月已经十七岁了,却没合适的人来提亲。她执拗的认为这一切都是苏如皎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