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很多大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细细养着。
赵书良担忧吴氏身体,让孙氏把家里的事情都操心起来,慧娘在一边帮忙。外面的事情, 一概不再让她操心。
吴氏夜间睡着时,有时似乎能摸到腹部有个硬硬的东西, 倒是跟当初怀孕时差不多。
起初都以为她有身子了,但下红又经常淅淅沥沥止不住。有大夫把她当作妇人病来治, 但又没效果,就这样混拖着。
赵家人心里都着急, 俗话说“家无女、家无主,”吴氏一倒下,家里好悬没瘫痪下来。孙氏毕竟年轻,很多亲戚关系她都没摸通,慧娘还小,又天真,更不顶用。
春末的时候, 李家迎娶进了严氏昭娘。
昭娘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进了李家,光陪嫁人员就有5个,两个丫头,1个婆子,还有1个小厮和1个中年管事。婆子和丫头负责伺候她,管事帮忙打理她的嫁妆,小厮留着跑腿。
好在严氏是个知礼的人,并不因为婆家不如娘家富贵而小瞧人。进门后,并不太管家里事情,只每日照顾李承业,带着李姝玩,伺候婆母,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官家小姐的架子。
听说吴氏病了,严氏还送了李姝几样好药材,李姝打发高银宝送去了赵家。
再说赵家,刚入了夏,孙氏被查出有孕。她抱着个肚子,跟凤凰蛋一样金贵,往床上一躺,什么都不干了,还得有人伺候。赵书良和赵世崇要当差,赵世简无奈,只得一边读书一边帮着打理家事。
等到了秋天,赵世简和李承业要下场了。李承业有肖氏和严氏操持,吴氏病重,理不了事情。李姝跟着肖氏,给李承业背备东西的时候,总记着给赵世简备一份,打发高家兄弟送过去。
就在郎舅二人下场的当口,吴氏又稀稀拉拉生了几场病,今儿头疼,明儿下红不止,人也越来越消瘦,家里药罐子都没停过。
赵世简勉强应付着下了次场,结果可想而知。李承业虽全心应对,奈何京畿之地人才济济,他只勉强挂了个副榜榜尾。
就在赵家人操心吴氏的病情同时,李家又接到了好消息。齐王封了太子,豆娘进宫去了,获封正四品太子良媛封号,封号敏,上面有太子妃庞氏和两名太子良娣,其余几个妾,都封的昭训、承徽之流,她也算太子后宫第四人了。
李家人都为她高兴,都是做妾,做太子妾和亲王妾,那是质的飞跃。齐王获封太子,看样子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了,等齐王上位,豆娘至少也能捞个嫔位。
吴氏病中听说豆娘获封,心里也高兴。算起来,这是小儿子的正经大姨姐,只要敏良媛不倒台,儿子也算有了门贵亲。
孙氏听说后先是内心火热,紧接着心里又发紧,弟媳妇成了太子的小姨子,以后进门了就压她一头。想到这里,孙氏赶紧摸了摸还没显怀的肚子,她一定要生个儿子。只要生了儿子,在这家里,就是嫁进来个公主,她也不怕。
自此,孙氏愈加看重自己的肚子,整日祈祷,还托她娘家人到寺庙求了两道符,化成灰喝了。喝了符水后,孙氏心里安定下来,就等着胖儿子出生。
赵世简已经很久没上李家门了,李姝心里暗暗着急。她听说过吴氏的病情,心里也发蒙,这听着就不像是好现象,和她上辈子快死了的时候症状差不多。
但她不敢说啊,因赵世简贴心,吴氏也喜欢小儿子,母子两个关系好,李姝即使心里打鼓,也只得捡好话说。
肖氏看出了她的忧心,开解她,“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你莫要多想,等你以后嫁过去了,好生伺候婆母,也算对得起简哥儿。”
李姝勉强笑了一下,她心里清楚,吴氏的病怕是好不了。下红不止,腹部有包块,多半是妇人的专有病,别说等她嫁过去,能不能熬过今年都不好说。
刚过了中秋节,吴氏彻底起不来了。八月十九那天中午,她开始感觉到腹部一阵阵的剧痛袭来,痛的她满床打滚。
赵书良父子都请假在家,大夫一个个的请,却都束手无策。一家人围着她,却不能减少她一分的痛苦。
这样疼了两天,吴氏感觉疼痛开始向全身转移,五脏六腑、筋骨、皮肤,浑身都像钢刀刮的一样疼。
吴氏在慧娘的哭泣声中忽然意识到,自己要不行了。
还不满四十岁的吴氏内心十分不甘,小儿子还没成亲,慧娘还没说定人家,她这样撒手走了,以后谁来管他们啊?孙氏对大郎还可以,有她看着时,对小叔子和小姑子不过是面子情,自己若死了,哪里能靠得住她。难道要等自己死后赵书良娶了后娘来管她的一双儿女?
吴氏身上的剧痛让她越来越清醒,她咬着牙坐了起来。
“二郎,去把你岳父岳母请来!”吴氏异常清醒地吩咐赵世简。
“大郎,去把你舅父请来。”她一连两道命令,赵书良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要交代后事了。
慧娘忽然大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阿娘。
吴氏摸摸她的头,“好孩子,你放心,阿娘会安排好你的。”
等两个儿子都出去了,吴氏看向赵书良,“官人,能嫁予你为妻,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可是我对不起官人,不能陪你白头到老了。”
赵书良眼眶红了,“说这些做什么,等你好了,咱们还要一起抱孙子呢。”
吴氏勉强笑了笑,“官人,趁着我还有一口气,把家分了吧。”
赵书良定定地看着她,“娘子说分就分吧。”
吴氏笑了,“非是我信不过官人,世事难测。我不在了,孙氏把持内宅,她不是个大度的,不会优待二郎和慧娘。二郎还好,有李家看护,我的慧娘难道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至于以后,官人全当我小心眼,李家敏良媛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赵书良心里又难过又痛苦,吴氏这是怕他娶后娘刻薄了孩子,可这当口,他的爱妻就要死了,他哪里还有心情想那些。也罢,全当安她的心,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夜里,李穆川夫妇、李承业和李姝一起来了,吴氏娘家大哥也来了。吴氏又让赵世崇请了赵家另外三兄弟,大家一起做见证,把家分了。
这大半年间,因吴氏病重,家里花费不少,但赵书良担的是肥差,家底本就较厚,除掉吴氏整日看病吃药的钱,家里拢共还剩不少银子,外加这一栋四合院。
吴氏强撑着坐起来,众人见她的样子,都知道她不行了。吴氏在娘家是幼女,父母已经过世,来的是她大哥,看样子都五十多岁了。
吴氏先开口,“请众位亲眷来,是想让大家做个见证,我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老大已经成家,老二还没娶亲,慧娘还没定人家,以后还请众位多帮扶,我在阴司也感念大家。”
赵书良的老母亲哭了,“媳妇啊,你还年轻呢,说这挖人心的话作甚,你怎么能丢下我儿自己先去啊,我还没死呢,你给我好好的。”
吴氏笑了,“阿娘,能做赵家的媳妇,是我的福气,只是我不争气,以后不能服侍阿娘了。几个孩子没了娘,还请阿娘以后多疼他们。”
吴氏重重喘了口气,忍着剧痛继续说道,“家里有房屋一栋,值个七八百两银子,另有现银共一千七百两。留四百两给慧娘,其中五十两给她出阁时用,另外的给她置办嫁妆;二郎成婚留一百两,我死后,后事按一百两办;剩下一千一百两,大郎,你得房屋加四百两银子,二郎得七百两银子。说起来是二郎吃亏了,但大郎以后要赡养你阿爹,也算公平。”
两个儿子都默不作声,吴家大舅父哽咽道,“妹妹,妹妹分的很好,妹妹歇一歇,都到这个时候,妹妹就别操心了。”
吴氏道,“多谢大哥,我还撑得住。”
说罢,她又吩咐赵世简,“二郎,拿纸笔来,一样样写清楚明白,一式五份,都按上手印。阿娘留一份,大哥留一份,大郎留一份,二郎留一份,李亲家留一份,以后莫要再扯皮,伤了兄弟情分。”
“另外,二郎的那一份,你自己收好。还有,你大哥当差忙,你嫂子有孩子了,分不开身,慧娘的那一份,你也替她收好。等你媳妇进门后,你妹妹的嫁妆,就托给你们去办了。”吴氏说罢,拉着赵世简和李姝的手,殷殷嘱托。
赵世简哭道,“阿娘放心,我会看顾好妹妹的。”
孙氏听说后心里顿时气闷,她是长嫂,小叔子小姑子的事儿难道不是托付给她吗?她这婆母难道是病糊涂了,这样安排,以后外人如何看她,孙氏想到这里就要起身阻拦吴氏。
赵世崇立刻瞪了她一眼,心里直骂她,“若不是你平日对弟妹虚情假意,阿娘何须托付李家人。”
孙氏见赵世崇瞪她,心里气急,“怎地都是我的错,你难道不是当大哥的。”
吴氏又托肖氏,“弟妹,两个孩子以后,还请你多照看。”
众人不管她夫妇二人的眉眼官司,肖氏拉着吴氏的手道,“嫂子放心,二郎是我女婿,慧娘也是个好孩子,我定竭尽全力看护这两个孩子。二郎的家业,有姝娘在,定会一文不少,慧娘的嫁妆,我定会让姝娘仔细置办,定不会让她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