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璟没法离容茶太远,看中一处清净的厢房,将自己缩成毛茸茸的一团。
不巧的是,没一会,一位男子揽着位楼里的胡姬,来到厢房前。
男子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喝得醉醺醺的,不注意看路,险些被猫绊倒。
他不由得生了怒。
“奇了怪,这年头,春风楼怎么多了那么多畜生?昨天是蛇,今天又是猫。”
但**一刻值千金,男子不愿浪费时间,跟一只猫置气,干脆将酒杯扔到猫身上,再“砰”得一声,甩上房门。
尉迟璟动作灵敏,避过了酒杯的袭击,只是让剩下的半杯酒溅到身上。
猫毛湿了一大片,他无奈地去舔毛上的酒液。
舔着舔着,他发现酒的味道好像有些怪异。
到底是怎么个怪异法,他也说不出来。
毕竟成了只猫后,猫的味觉也跟他原来的不一样了。
尉迟璟怀揣着疑惑,踩着猫步,回到容茶身边。
容茶赏了几段胡旋舞,听了几支风靡帝京的曲子,也算是尽了兴。毕竟更劲爆的娱乐活动,她也不能够参与。
她满足地抱起猫,准备去其它地方玩。
刚来到门口,容茶的视野里却出现两位不速之客。
不会吧。
大皇子和五皇子居然来了?
她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潇洒一天,这就要翻车了么?
哎,下次出门确实要多看黄历。
容茶一边低头叫惨,一边拉了春晓一把,默默后退。
她还将猫提到自己的眼前,寻求用猫遮住自己的可能性。
尉迟璟连白眼都懒得翻,只在心里默道,你是傻子吗?
猫能比你的脸还大?
待躲到勾栏的门后,容茶猫着腰,吁了口气。
只是,两位皇子的身影已是消失在她眼里。
“咦,三嫂?”冷不丁,背后冒出一个声音。
感受到有人用扇柄轻敲她的肩,容茶打了个寒颤,一点点地扭过僵硬的脖颈。
对上两位皇子的视线时,她艰难地展露笑颜,眼里掠过赧然的光影,
“三嫂,还真是你。”五皇子的桃花眸开成扇,笑眯眯地看着她,目光将她全身的行头都扫了一遍。
不出容茶所料,他适时地提问:“你怎么穿成这样?又怎么会来了春风楼?”
容茶神思急转,狡黠的眸光转来转去,葱白的手指攥了几根猫毛。
再次对上两位皇子的目光时,她的眼里只剩下一缕伤感,些许心酸,几许无奈。
她长叹一声,活像受尽煎熬的深宫怨妇,却将苦楚却无人知晓。
直到好长时间过去,她才幽幽地吐了口浊气。
“太子殿下以前有次来春风楼的时候,看上了一位姑娘。因那姑娘的身份上不了台面,他一直没有将人接入东宫。近来,我听说那姑娘为殿下生了个孩子。我想着,到底是殿下的子嗣,不能任其流落在外,就趁今日出宫祈福的机会,打算来寻人。”
尉迟璟一个鲤鱼打挺,从她怀里跳起,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你说的是什么玩意?
第7章
“那三嫂可知,那位姑娘姓甚名谁?兴许我们能帮你一起找。”五皇子打开白扇,扇了扇风,白玉扇坠随风轻晃,荡出一弯弧线。
容茶无力地垂下脑袋,纤浓羽睫在无助地打颤,如萎靡的花儿般。
“若是知道,我也不需要穿成这样,亲自来寻了。想必,他们母子可能已经不在春风楼了。这事也没个定数,还是莫要声张为好。”
尉迟璟成亲前,就是在风月场合遇到的章昭训。自那以后,章昭训就怀上了不知生父是谁的孩子。
她不过是通过章昭训的范例,举一反三而已。
给尉迟璟多添一段风流史,少添一段风流史,都没有区别。
反正他就是会干这类事的人。
五皇子不说破,只挑眉一笑。
“既然不知下落,三嫂也别往心里去,吉人自有天象,那孩子会有他的造化。”五皇子摇累了,复将白扇阖上,劝道:“我和大哥要去云来酒肆,三嫂若是得闲,也可随我们一道前去。”
容茶的眸里,当即是激流涌动。
云来酒肆是众多文人墨客聚集的地方,常有不的在其中饮酒作诗,展开辩论,以琴棋书画会友。诸多王孙贵胄也会来此地,挑选合适的门客。
久而久之,云来酒肆就成了帝京里的一道风景线。
如此多的青年才俊,又有如此,容茶光是脑补,就想象出了数张古代美男子的脸,更别说去现场欣赏了。
原本,云来酒肆就在她今日的行程内,但碰到了两位皇子,她还得继续当一个恪守规矩的太子妃,不能再去了。
现在的她,还不能节外生枝。
“不了,太子殿下还没醒来,我却一个人去酒肆逍遥,该成何体统。”容茶侧过头,真心实意地抹了两把泪,“没找到殿下的孩子,我已很是内疚。现在我该回宫了,不然,我实在是对不起太子殿下。”
“既是如此,三嫂路上当心。”五皇子用扇柄拍打着掌心,又颇为感慨,“可是,云来酒肆的日常言论里,不乏真知灼见,三嫂不去听听,真不觉得可惜吗?”
“不可惜。”容茶落寞地摇头。
可惜,当然可惜啊。
她悲痛地多抓了把猫毛,直接将尉迟璟也给揪痛,让他不满地瞪了她几眼。
这时,一个如在冰瓷盏里滚过的声音,意外地响起。
“云来酒肆经营了数十年。对于帝京的消息,云来酒肆的老板一向灵通。三弟妹若要寻人,可以向他打听。”
容茶讷讷抬眼,就见到静默许久的大皇子。
他着一袭清雅白衣,如山涧清泉,又似月下清风,眉眼里依然是一贯的淡漠和疏离。
听大皇子这意思,她不去向那所谓的老板打听消息,还真过意不去诶。
五皇子则是僵握着白扇,抬头望青天。
他的面上徒添讶色。
今儿个,也没变天啊。怎么怪事一桩接一桩。
不仅连一向温婉沉静的三嫂转了性,连一向正经的大哥,都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
*
云来酒肆内。
容茶由酒肆的伙计引着,来到一处雅间。雅间由竹帘隔开。
案上,炉子里煨着热酒。酒壶是应季的梅花酿。
炭盆里的红罗炭在噼啪地蹦出火星子。袅袅腾起的烟雾,让室内显得温暖如春,与天寒地冻的外界隔绝开来。
此时,酒肆里正在一场激烈的辩论。
透过竹帘的间隙,容茶可以看到数位才俊。
朝廷近日来,改征盐税。针对此事,他们激情洋溢,各抒己见,互不相让。
“三嫂,云来酒肆最出名的李沂今日许是出了事,没能来。你没有看到,的确是可惜了。”相比起惜字如金的大皇子,五皇子的话明显要多一些。
与其他布衣才俊不同,李沂是太师后人,又曾在东宫任职。他能放下身段,来云来酒肆寻求伯乐,挺令人意外。
容茶含糊地应了几声,没说她知道李沂没来的事,也没敢让视线停留在那些身上太久。
她不情不愿地转了目光,表现出兴致缺缺的样子,换了话题,“没想到,这儿的姑娘也这么多啊。”
她说的也是实话。
容茶来之前,本以为都是男客,来了后,发现女客数目也不少。
女客往往坐在独立的区域,与男客保持一定距离,并有数名侍女侍奉在侧,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西晋的男女之防并不严,是同时代诸国中最松的。因而,西晋许多姑娘不会一直被困在后院,得了空,她们也会常出门踏青。
既然云来酒肆优质单身郎君那么多,那自然也成了一个,另类的相亲场所。
容茶想通后,也就能理解了。
只是,西晋的姑娘喜欢用朱红晕染脸颊,上眼睑,耳朵,有些极端的,还喜欢将脸抹成一片雪白,只余几点红。
西晋的审美如何,她不好评价,但是这么多脂粉上脸,光是其中的含铅量是够吓人了。
容茶想起来,她养的一些花草,还颇有养颜的功效。将来,她离宫后,研制些天然化妆品,说不定还颇有销路。
想着,她捧起一盏酒来,想,但看了看对面的两位皇子,她又硬生生忍住,只用酒盏来暖手。
五皇子瞧她这拘谨的样子,笑了笑,拉过大皇子,往外走去。
“这里的老板很快就来了,三嫂先坐,我和大哥就不打扰你寻人了。”
两位皇子走后,容茶放飞自我,将手中的酒水饮尽。
再放眼酒肆诸人时,她窃笑不已。
云来酒肆的郎君质量,的确是名不虚传。
比如,吟诵“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那个词人,弹《秋水》的琴师,破千古残局的两位棋手,都是各有风采啊。
末了,容茶还感慨一句“太帅了”。
换回女装后,她本来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女的,会有些不自在,现在则是分外坦然。
可惜了,大多帅哥只能用来远观。
案几上有现成的笔墨纸砚,容茶心想机会难得,取了毛笔,打算将众位郎君的样子画下来,随身携带,以便将来一解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