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容茶也确实有自知之明。
容茶清楚太后有多不喜欢她。
如今,太后大张旗鼓地带人来东宫,只不过为了敲打其他人,暗示太子还在,谁也别想打令立储君的主意。
她范容茶,充其量也不是个被警告他人的摆设。
太后本就对她有戒心,若是她太过能干,反而会引起太后的忌惮。等出宫后,太后指不定会怎么除了她,以为故去的二皇子报仇。
而一位资质平平,只懂养花的太子妃,或许还能得到太后的一丝怜悯。
如此也甚好,她不需要难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
不然要累死个人。
“春晓,你来东宫多久了?”
春晓不明白容茶忽然提问的原因,如实道:“有一个月了。”
“才一个月?”容茶回过头,浅笑着提醒:“类似的话,你以后不要继续在外面说了。”
容茶记得,自打她嫁入东宫以来,身边的侍女仆从换了一批又一批,被换走的人下落不明。
这显然是有人在严密监视着她。
容茶抬眸,目光定格在一只金丝楠木鸟笼上,笼里两只金丝雀在叽叽喳喳地叫着,全然是一种乞食的姿态。
“对我来说,还是逗猫逗雀舒坦。”她抚过猫儿的毛,再舀了些鸟食,放入笼中。
两只金丝雀去抢食,为此,还打了一架。
一只瘦些的雀儿打不过胖的,被撂到一边,崴到了纤细的脚。再爬起来时,它不敢再上前抢食,只能可怜巴巴地盯着鸟食,再转过头,朝容茶唤两声。
“你看这只雀儿也太笨了吧。”
容茶的颊侧漾起两个小梨涡,再送了一勺鸟食进去。鬓上的一支羊白玉簪,与雪色相映,美人雪中喂食的风华,胜过满园景致。
春晓微怔。
再看向盈盈立于亭中的女子,她心旌微晃。
自打她入宫以来,所见到的贵人和宫人,都是为了在宫里步步高升,而用尽手段。
她原是见太子妃无端受到指责,才忍不住出言帮了太子妃一把。
看来,太子妃心里如有明镜,什么都懂。
尉迟璟用舌头舔干净被容茶碰过的部位后,调换了个姿势,心道,这女人也跟那金丝雀一样蠢。
这两年,无论她对他有无感情,他都不会改变想法。她何必那么累。
这时,一团身影小跑过来。
那是他们先前在雪地里遇到的小皇孙。
小皇孙一来,就眼巴巴地盯着猫看,但由于猫在容茶怀里,他在距离容茶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太……太子妃,我可以抱抱它吗?”小皇孙抿了会嘴,过了许久,才抬起奶嘟嘟的脸庞。
容茶垂目看他,纤长的羽睫轻颤,眉目间溢出盈盈笑意,“你该称我什么?”
小皇孙似是为难地回头看了几眼,嘴巴重新抿成一线,久久说不出话来。
余光瞥见亭后的一片浅蓝裙摆,容茶心知他在观察章昭训的反应,也不为难他。
这小孩非尉迟璟亲生,在原著的下场也不好。
想到大家都是炮灰,容茶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何况,小朋友刚才的确是帮了她。
容茶坐下来,对小皇孙勾勾手指,示意他来摸。
而尉迟璟不喜欢这个孩子。
他早知孩子的身世。章昭训也不过是他一手打造的“宠妾”罢了。
往日里,他会逢场作戏。但如今是猫的他,不需要继续伪装。
他在容茶怀里团好,侧过猫脸,摆出高冷的姿态,拒绝他人的触碰。
容茶却将他翻了身,换成肚皮朝上的姿势。握着猫前肢的素手,仿佛水做成的一般,柔弱无骨。
尉迟璟想继续挣扎时,一个轻柔的吻落在猫的鼻尖上。
掀了眼皮,正对上那樱粉的唇瓣。迷人的黄蓝猫眼蓦然睁圆,清晰地映着那张娇美容颜。
尉迟璟俨然成了一只呆猫。
因为容茶忽如其来的亲吻,尉迟璟陷入一片空白中。
在尉迟璟走神的瞬间,小皇孙悄悄地伸手,从猫儿的脑袋摸到脊背,感受到了波斯猫柔软的毛发和充满热量的体温。
尉迟璟浑身的毛倒竖起来,猫眼里迸发出厉光,锋利的爪子也从肉垫里钻出。
范容茶这个女人竟然敢亲他?
尉迟璟气得在咬牙,四足齐动,作势就要从容茶怀里跳下去。
容茶担心它继续乱跑,惹上事,忙是将猫制住。
小皇孙本来还想抱猫,但见猫挣扎得厉害,他只能作罢。
小孩子很容易满足。
小皇孙想着已经摸到了心心念念的猫,又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咯咯地笑着。
欣喜的情绪下,他奶声奶气地喊了声:“母……母妃……”
容茶微怔。
却听窸窣的响动,似是有人将一拳头打在亭柱上。许是劲道不足,这一拳只发出些微声响。
容茶再一抬头,就见那片浅蓝裙摆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看样子,章昭训应该被气得不轻。
但按礼法,容茶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小皇孙本就该喊容茶一声“母妃”。以前,章昭训暗里挑唆小皇孙不要这般称呼,容茶也懒得去当这个妈。如今,他真这么喊了,章昭训亦是无可奈何。
容茶无心再去理会章昭训,用素手在小皇孙的脸蛋上捏了捏,感受到那如同豆腐般的触感。
捏完后,她又将手搁放到猫背上。
容茶心想,见这猫一日舔了那么多回毛发,想来是只爱干净的,是该帮它洗洗。
是以,容茶又将猫抱了起来,回寝殿去。
“宝儿,你去备些热水,本宫要帮猫儿沐浴。”
尉迟璟一听,感觉自己就像要被扒光,浑身上下的部位将被她揉个遍。
他继续张牙舞爪,用“喵喵”的叫声表示:请不要肆无忌惮地非礼一只猫!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的太子:不准亲我!不准抱我!
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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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将猫抱回去,正准备给猫搓澡时,容茶却见春晓小跑过来,将一封书信交给容茶。
“东晋七皇子来信了。”
容茶面色微凝,接过后,当着诸多宫人的面,将信打开。
这不过是一封普通的问候家书,东晋七皇子向她告知有关她父皇母后的消息。
容茶收下了信,面色已是凝重几分。
两年前,尉迟璟曾领兵出征过东晋,将东晋大军打得节节败退,让东晋皇帝被迫接受屈辱性条约,甚至甘愿牺牲最宝贝的女儿。
还未嫁过来的时候,她与自己的父皇母后提过尉迟璟不会善罢甘休一事。尉迟璟是一只蛰伏着的猛虎,早已对东晋虎视眈眈,他至今未对东晋出手,不过是因为东晋尚有利用价值。待将来,他借道东晋,拿下西宁后,东晋的噩梦也将到来。
以身饲虎,并不可取。
东晋皇室待范容茶这个公主不薄。容茶亦是想尽量保全原身的家人。然而,经过那一战,她父皇被尉迟璟的铁血手腕惊到,不敢轻易与他为敌。
劝说父皇无果后,她曾试过数次逃婚。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到最后,她父皇亲自给她跪下,求她为了东晋子民,同意和亲,她才会嫁过来。
两年来,只有她七哥愿意相信她,一年里,会给她写几封家书。
每一次,七哥让人送信到西晋皇宫时,容茶为了避免让人联想太多,会出宫去,将回信交给七哥安插在城郊寺庙的人,掩人耳目。
经过多次的实践操作,对于找理由前往城郊寺庙一事,她已是信手拈来。
“太子殿下,始终不是个事。过两日,本宫要再去法华寺礼佛。所谓心诚则灵,我待殿下一片真心,我佛一定会被我打动,保佑他醒来的。”过了段时间,容茶泪眼婆娑,挥退宫人。
想着出宫一趟,她还能借机到市井里走走逛逛,容茶演得愈发卖力。
在抹泪的同时,手帕下的唇瓣翕动,喃喃念道:“我佛若是保佑狗太子一辈子醒不过来,我一定会在还愿时,给我佛多添几根鸡腿。”
一旁的尉迟璟竖起耳朵,一双眼睛都瞪圆了。
这女人是在联同她兄长,在背地里酝酿着什么阴谋?
她藏了这么重的心思?
难不成,他惊马一事与她有关?
他觉得自己该盯紧一些。
*
几日后。
西晋帝京的坊市内,行人如织,街侧商铺门口,叫卖声不绝。
容茶行走在长街上,脚步轻盈,面上的神情已不复悲戚,而是鲜有的轻松愉悦。
今日前往法华寺礼佛时,她并没有带太多人。
下山后,她找机会将旁余的人支开,趁着回宫前,自个带春晓来坊市游玩。
这宫墙内的日子,着实太闷了些,确实不如这市井日子有生气。
娇小灵动的身影在人群里穿梭而过,容茶踩着红漆牛皮小靴,左看看右看看,看到任何有趣的玩意,都会驻足观赏。
但她的样貌本就打眼,怀里又抱着雪白的一团。所到之处,诸多人都是用惊奇的目光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