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道:“我还有些准备没做,总还有几个月,这几个月能接着跟您讨教吗?”
“唉,愿意来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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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百草已猜出她要走,张百药那里就不能不打声招呼。张百药肉痛不已,还是忍痛说:“非竹实不食、非梧桐不栖,能留三年,已是难得啦。”
白芷也很伤感却又不得不走,张媛媛一边哭一边说:“你做饭只会煮、针线只会补个破洞,出门怎么活呀?”白芷只能默默递手帕给她。
白芷说要准备也是真的,头一件事是出诊的时候遇到人便拜托他们:“我过一阵子预备出远门采药,家里万一有急事儿,劳您给搭把手,回来我谢您。”捶完了李家娘儿俩,她又把城里城外的无赖捶了一通,力求安州上下风气一肃环境友善一些。
三年前的野外生存让她吃尽了苦头,这一次怎么说也要准备好。不过现在内力小成自己又是个医生,生病还不是很怕,她比较担心一旦遇险受困怎么办,便于配药之余琢磨了一下□□、照明的配方。她常出城,找个荒山野岭没人的地方,放两个炮仗、扔两个磷弹,不断改进配方。
不想这一试探出了麻烦了,随着手艺越来越好,安州境内流言四蹿,都说安州有宝物现世,有白光巨响,越来越亮、越来越响,连“起死回生”的屁话都传出来了。
白芷知道这事,还是七月里从城外回来,卸下驴子上装的土产,就听张娘子说:“你要是不累就去前面看看,这群江湖客果然是安静不了几年又打上了。这回说是争什么天降的宝贝,说有巨响白光冲天,宝贝是什么没人看见,架却先打上了。”
□□虽不常见却也不算完全没有,不过江湖上用得少、用得好的就更少。照明弹还真的是白芷自己琢磨出来的,本意是当信号弹和应急照明用的,没想到居然成了这个结局,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急忙说:“我去看看。”
人没到前堂便听到了□□声,撩起门帘一看,堂上七七八八或坐或躺了半间屋子的男女老少,血味冲天药味都压不住。白芷扎好袖子戴上手套便开始接手,赵初宝舒一口气,说:“你可来了,这个伤口太长了,还得你来缝。”
一位仁兄趴长凳上,后背衣裳早撕没了,从左腰到右肩又深又长的伤口拉了个对角得有两尺长,蝴蝶骨已经被刻了印、脊柱还不知道伤得怎么样,怪不得赵初宝不敢缝。
白芷看看这几个人武功都不怎么样兵器也是大路货,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问:“这是为什么呀?什么宝贝?”
陪同伤者来的人七嘴八舌,竟是:“没见着,不过有白光世响一定是有宝贝的。”打成这样是互相看不顺眼,又是潜在的竞争对手决定先打一架,打完了一伙奔济世堂,另一伙奔了李记生药铺。
白芷摇摇头:“搬桌子上缝吧。”
清洗创口的时候,轻伤者嘴巴还不停:“大夫,您快着些,我们赶时间。”
赵初宝气得够呛:“东西还没见着,急什么急?”
来人因先拍了一锭银子,底气便足,吼道:“当然要趁他们都没来的时候找啦!等到顾、沈这样的人来了,我们连搜索的资格便都没有啦!”
白芷道:“吵到我手抖,他就死了。”
此时,门外传来一个悠悠的调子:“谁要死了呀?”一个长衫折扇的中年人迈着四方步踱了进来。
赵初宝放下手里的药迎了上去:“您是?”
中年人笑着又拍了一锭银子出来:“弊人姓包,借您的地方、您的病人,问点事情。”
还在七嘴八舌的人都住了嘴,其中一个白须老人小心地问道:“包打听?”
白芷的眉毛挑了挑,手上不停,慢慢地缝着,这个人她在白府的时候就听说过了,为了一则流言赶过来?有趣了。
第18章 离开
“包打听”不是一个人,当家人却只有一位,他的人打听消息的时候无孔不入恨不得自己是空气,当家人却是上来就报字号,有事没事还爱到处乱蹿。他本名也不叫包打听,不过大家都把他的本名给忘了。
白芷不动声色继续缝人,赵初宝示意学徒收了银子也接着干活,两人的耳朵都尖了起来听包打听有什么问的。事实太奇怪了,一是不必包打听本人亲至,二是这场热闹刚开始他问这几个三脚猫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只听到包打听车轱辘话说了一圈,直到白芷缝完人、赵初宝包好伤者,包打听才住了口,一拱手:“有劳诸位侠士了。”含笑捻开折扇目送伤者离开。
白芷垂下眼睛收拾桌子,心里默默数到了三,包打听笑容可掬地开口:“姑娘就是那位有名的周大夫吗?”
白芷一听就乐了,心说,合着这是找我来了?口罩下的声音有些含糊:“我是姓周。”
包打听将扇一合,笑道:“那可真是巧了!在下于附近几城游历,久闻周大夫的大名,不想竟是如此年轻。”
白芷将桌子收拾好,抬起眼来说:“您有话就直说,没要紧的事儿我还得给人送药去。”
包打听笑容可掬地问道:“在下游四方见过的名医也不少,方才看姑娘的手法便知道姑娘不一般,不知姑娘能不能洗花臂?”
白芷抬起眼睛,直直地看向包打听,包打听一派从容:“嗐,是在下好奇,姑娘能否为我解惑呢?”
见白芷不说话,赵初宝小心地插了一句:“您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好奇。”
白芷低声对赵初宝说:“送客吧,这里不是茶馆。”
包打听见这样子便觉有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大夫请看,这是在下搜集的江湖上有名的神医连同他们的地址,姑娘不感兴趣吗?”
白芷瞪赵初宝,赵初宝就赶包打听走。包打听愈发觉得有隐情,使出浑身解数就要赖在医馆不走,他身怀武艺,白芷又不能在医馆暴打他,一时僵持住了。白芷看看鱼差不多上钩了,才说:“你问花臂做什么?想好了再回答我。”
包打听擦一把汗,道:“是……有人托在下打听的,否则在下也不能问询这许多名医呀。”
“问着了吗?”
“有说烙的、有说削皮的、也有说用药洗的,都会留下痕迹。在下就想知道有没有能不着痕迹去掉大片花臂的办法?”
白芷道:“重囚犯要刺面、充军的卒子也要刺,一不小心就会惹上麻烦。去年衙门里的人才叫我们留意花臂,你现在来问这个事儿不大合适。我懒得惹事也不会去告发你,你走吧。”说完,拣了几包药提着往外走。
包打听不远不近跟着,见她走了几户人家分完了药还给看了病,忆及情报里关于她的描述飞快改变了策略。白芷回家的路上,包打听凑上了上来:“姑娘,不是在下歪缠,实在是事关重大。是一家的女孩子走失了,她的家人找了她许久却总也找不到,就想她是不是被人掳走把这印记去了。”
“家人不知道她长相?您是江湖人必有些不能说的事,我也不好奇。只是现在您越说让人听得越心惊,再说下去就要把您自己个儿说进牢里去了。”
“是失散多年,相貌许有改变。”
“史都头说,一个脾气不好的花臂女干系到江洋大盗的线索,您是真想见识一下大狱。”白芷说完,就在大街上看着包打听。安州城里可能有人不认识知府,却几乎人人认得出白芷,半条街的人都跟着一齐瞪包打听,包打听只得暂退。
第二天,包打听准备了四样礼物登门,这次连张百药都惊动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随便一样礼物够咱们赚一年的了,这事儿小不了,趁早别沾。”
包打听这一回上门又与上次不同,居然很诚恳地说:“在下干的就是这个营生,也知道惹人烦。昨天本想问到了就走以免给府上惹太多的麻烦,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府上人来人往消息应该灵通,当知道顾五公子回家了,可他的独生女儿为了救父身亡。但是这两年有几拨人在暗中寻找这位顾小姐,在下就想打探一二。”
白芷道:“人都死了,没影的事儿您还打听?”
“南沈北顾都有人暗中查访,他们既然动起来了就必有内情!”
张媛媛本来在后面偷听的,此时忍不住问:“她亲爹要找闺女还用瞒着人吗?”
“所以呀!”包打听很高兴有人接话,“您说奇怪不奇怪?这位顾小姐的脾气、印记是很难藏得住的,照说三年了,应该是死透了。可是……”
南沈北顾大家也都知道,白芷知道得还详细一些,问题是她跟沈家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呀!“还有别人要找她吗?”
“姑娘问官府中人?那倒不是,那个都头多半也是相帮熟人打探消息的。江湖上倒是还有几个人打听她,这就不能一一细数了。您放心,消息到了我这里,就与说它的人无关了,后果我担着。”
白芷道:“花臂要刺破皮肤、上色,除去就是洗掉这些颜色,让皮肤再长回去。恐怕要比刺上更疼痛,极少有人这么做,即使除去了也不会很快就恢复。疤痕分人,有的人指头稍用力碰一下皮肤上就像被人狠揍了一拳似的,看不到人我不能给你准信。无论什么样的伤,年轻人恢复得好些快些,年纪越大越不容易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