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的第二天,薛妙妙其实找过卢公子,但他似乎很忙,见上一面不容易。
她简单表达了自己处理完傅明昭的病情,就要告别的意愿,岂料卢公子却没有任何理由,就拒绝了。
而且,薛妙妙发现自己和他摊牌简直是鸡同鸭讲,这个男人习惯了掌控一切。
这些天被禁锢在客栈里,她不再提及分道扬镳之事,却私下里找伙计详细打听过,大致绘出一张城内地图,上面圈出了包括医馆、酒肆、街道、城门等各个位置点。
傅明昭的令牌果然管用,她揣着图纸悄声溜了出去。
霍州城规模中等,比清远繁华富庶一些,街市巷陌交错,她费了番功夫才找到另一家不起眼的小客舍。
回到客栈时,还未到晚膳时辰,看起来一切风平浪静。
不料薛妙妙刚上到第二层楼梯转角,便感到身前光影一暗,高大的身影投射下来。
再抬头,卢公子覆在阴影里的俊颜缓缓现出来,“薛大夫去了何处,时辰有些久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含在话语里的气势却有些逼人。
带着软软的笑意,薛妙妙提了提手中药袋子,“药用完了,傅公子的伤不能停药,这便去医馆里买了些。不过,第一次来霍州城,打听了好久才寻到。”
她边说边走上楼梯,小心翼翼地从他身旁穿过去,尽量避免过多说话,以免暴露自己的心虚。
眼看就要蒙混过关之时,陆蘅忽然侧过身子,横挡住了她的去路。
站着不动,他便道,“还要劳烦薛大夫再跑一趟医馆。”
薛妙妙疑惑,“药我都备齐了。”
递过去一袋银子,“要上等精纯的朱砂四两,天黑之前要回来。”
薛妙妙想了想,只好转身要走,却又被他叫住,“买来之后交给傅明昭,不必来我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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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州城有专营的药铺,虽然绕了几圈弯子,但总归是买到了朱砂米分。
犹记得很久之前,傅明昭来药铺买过此物。
只听闻过天子诸侯喜炼食丹药,对于朱砂等物趋之若鹜,市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就说手中这轻轻的四两,就花费了二十两银子。
但看卢公子清华肃厉的模样,并不像是沉溺于炼丹求仙之人。
客栈里安安静静的,傅明昭正被婢女伺候着喂饭,卢公子虽然随行带有几名婢女,但奇怪的是,从未见过他让人侍候过。
一见到朱砂,傅明昭立刻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饭也顾不得用,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薛妙妙一蹙眉,登时制止,“你伤口未愈,肋骨损伤,不能走动!”
傅明昭仍是不听,只道去去就好。
薛妙妙也生气了,病人不遵医嘱,大大不利于术后恢复,“你若再一意孤行,就不管你了。”
果然,傅明昭停下了动作,犹豫了半天,才道,“如此,只有劳烦薛大夫将朱砂送到主上房间去,切记不要久留,就放在一进门的桌案上就走。”
这主仆二人神神秘秘地,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不管是什么药,薛妙妙并不打算窥探,按照他的托付送到就好。
房门外家丁见是薛大夫,就让开了,先是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轻轻推开,卢公子住的是上房套间,室内一片昏暗,一丝光亮也没有。
她一进去,家丁就立刻将门紧闭起来,闷地一声,让薛妙妙更觉古怪。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的眼睛猛一下子不适应黑暗,一面端着朱砂,一面碎步移动着步伐。
摸了许久,腿上一疼,却是碰上了木凳。
这卢公子究竟在搞什么鬼…薛妙妙暗自腹诽,只好绕过去,往前面摸。
却不知黑暗中,一双浓烈的凤眸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绕过去,却没有摸到桌案,薛妙妙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卢公子可在房内?”
问了一句,没有回应。
正在走着,头顶上的帷幔忽然落了下来,勾住了她的发箍,吓得薛妙妙一挣扎,这一挣扎之下,脚下似乎又绊倒了什么东西。
慌乱间歪歪斜斜,一下子就栽倒前面。
她连忙用双手去撑,岂料这一撑之下,手掌心竟触硬邦邦而有韧性的东西。
薛妙妙下意识地用手捏了几下,然而头顶上却蓦然传来冷森的声音,“谁允许你进来的?”
与此同时,腰间也被一双有力的手给猛然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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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仙鹤紫珠]迷乱
听出来了,这正是卢公子的声音。
但这声音低沉沙哑中带着几分酷厉,和平时的冷然如玉极不相同…
“这是你要的朱砂,他有伤在身我替他送过来…”薛妙妙连忙要挣扎着起来,但腰间的力道越发禁锢,好在穿着厚厚的棉服,感受不到只属于女子才有的柔软腰线。
陆蘅此刻一团赤火炙烤着,从左腰处传来的亢奋,顺着浑身经络蔓延。
薛妙妙也感觉出了他的不寻常,因为身、下的人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胸前肌肉纠结着,因为四周安静,静的可以听到他喉中辛苦隐忍的低吟。
暗黑中,这种姿势,身为一个妙龄女子,薛妙妙当然隐隐有所预感。
虽然自己上一辈子一路读到博士,然后跟着导师上临床,将前半辈子都献给了伟大的医学事业,但这点男女自觉性还是有的…
没吃过什么肉,还能没见过什么跑么?
此时此刻的男人,这种暧昧迷离的反应,绝不是正常的状态…
“别动…”陆蘅极为痛苦地发出两个音节。
从前毒发时,都极是服用朱砂做药引,而且身处闭室,那种烈火焚心的冲击才能被勉强抑制住。
而如今,正值最痛苦难耐的时候,痛苦中有夹杂着难以言明的欣快感…
薛妙妙自然不敢乱动,她不想做爆发点上的□□,而且腰上的力道很大,仿佛要将她捏碎了。
这个时候,稳定住他的情绪至关重要。
定了定神,将手臂抵在两人中间,尽最大可能避免肢体接触,“好,我不动。”
她声音刻意地粗了几分,气势上不能输。
两人博弈一般,都扭着劲不松开。
似是安抚,她轻描淡写地询问,“卢公子若是哪里不舒服,我可以替你对症下药。”
此刻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眼前是卢公子俊刻如雕般的下巴,往上一寸,薄唇紧抿,再向上…
毫无预兆地撞进他的眸子。
薛妙妙被那要将人吃拆入腹的目光烫地猛然一抖。
这气势上面,不禁泄了气,自己差卢公子弱的不是一点点…
还是老老实实走亲民路线比较好。
仍然是冷森森的低沉,“不需要你的诊治。”
薛妙妙一听,正和所意,双腿尝试着曲起来,往一旁挪动。
眼看就要脱离魔爪之时,原本已经松下来的手忽地收紧,这一次,几乎捏在她的髋骨上。
疼地她嘶地倒抽了口凉气。
“你这人下手怎么这样重…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她抓住陆蘅的手,用力扳开,凉凉软软的手指,对于毒发时的男人,更是一剂猛药!
陆蘅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忍耐,将要到极限,他松了松手指,“帮我将朱砂米分化开,桌面上有冷水…”
如蒙大赦,薛妙妙几乎是从他身上弹了起来,连忙将衣衫整理好。
望了一眼门外守着的家仆,整了整略显凌乱的束发,只好按照他的指示去做。
赤红色的朱砂米分,散发着异样的气味。
冷水,朱砂,再联想到刚才触碰到他时,身上竟然只穿了薄薄的一层丝缎衣裳,而且,在清远城时,天寒地冻的冬日,卢公子的书房内,也不点炭炉……
脑中搜索片刻,不禁心惊。
素闻古时魏晋盛行寒食散,在士族中广为流传,尤其为风雅所好。
往严重处说,寒食散相当于古时的轻量毒品,能使人心智开朗,体力强健,消除百病。
实则,皆是为了济其色、欲。
而朱砂,正是这寒食散其中的一味成分。
相传寒食散食之,需吃冷食,冷浴,衣衫轻薄,可不正符合了卢公子目前的状况?
但薛妙妙也知道,单纯的朱砂分量适当可以入药,并不会像寒食散那般具有成瘾性,且有压制毒性的效力。
缓缓捻起些许,化入瓷杯中去,她仍在思索,卢公子究竟是为何擅自服用朱砂…
“需要多少剂量?”她转头问。
隔着棉服的身子,显得格外纤瘦,此时背对着陆蘅,黑暗中涌动的情绪,一浪高过一浪。
陆蘅正在失控的高峰之上,只觉得一看到薛妙妙,就会想起那日对傅明昭施行手术时,她所示范的人工呼吸…
温软的唇,轻吐的气息,那些缭绕不散的触碰,偏偏他丝毫不自知,一派澄澈清纯,满怀只装了下医者仁心,相较之下,陆蘅更觉得自己内心的暗黑不可告人。
殊不知当时,已经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明明觉得不可思议,却依然忘不了那种滋味。
就好似…好似三年前在凤凰谷伽罗湖边,被那个沐浴中毫无知觉,美丽鲜嫩的女子所吸引,无法自持。
何其相同的场景,但这次的目标却换成了个清俊的少年,还是一个多次为身边人治病救命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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