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又为什么要祭祀死去的小凤?
难道单单只是出于愧疚?
又或者是恐惧?
说到祭祀,陆曼曼很清楚地记得,神像前的祭祀品,是被开膛破肚了的小黑鱼,鱼的内脏还特意放到了旁边,作为祭品的重心。
祭品,又或者是供品,通常是信仰者提供的替代物,用代价少的东西代表代价高的东西,比如给逝者烧的纸钱元宝纸人,它们分别代表了钞票,金子和仆人。
那这些小黑鱼代表了……
陆曼曼转头看向薛生汝:“我给你的刀片你还拿着吗?”
薛生汝点点头:“曼曼姐,你是要剖开这条鱼的肚子吗,鱼太腥了,让我哥来吧。”
陆曼曼在这件事情上没和兄妹俩客气,站起身退开:“我确实受不了鱼腥味儿,麻烦你们了,鱼的肚子里或许有什么东西,你们注意一下。”
薛生南撸起了袖子,从妹妹手里接过刀片,小心翼翼地划开了黑鱼的肚腹,又将裂口冲下,扒住裂口的两边往反方向扯,用力摇晃。
腐烂的鱼内脏和不知名的粘液落到草地上,散发着扑鼻的恶臭味,其中有一块银色的东西微微发着亮。薛生南皱了皱鼻子,也不嫌脏,直接就用手拿起了那块东西,接过薛生汝递来的矿泉水,把手和东西一并冲洗干净。
在游戏设定中,他们是来旅游的,背包里有保鲜袋,打算用来装松果石头小植物之类的东西。薛生南把那块东西装进袋子里,起身递给陆曼曼:“曼曼姐,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陆曼曼接过袋子,袋子里装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鱼肉刺身”,外层是银色的鳞片,鳞片块很大,内里则是红彤彤的生鱼肉,颜色鲜红,有白色纹理,有些像金枪鱼,鱼肉很鲜嫩,隔着一层塑料膜,都是极佳的手感。
村民们果然分食了小凤。
令陆曼曼觉得奇怪的是,这么大一块鱼肉,从嘴到胃必然会经历过咀嚼的过程,但如今,她又从胃里发现了完整的肉块。
细思极恐。
刚刚男生女生在做事的时候,陆曼曼就在旁边看着,因而对这对兄妹好感倍增。她把鱼肉放回了包里,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你们今年多大了?”
陆曼曼是个十足的大美人儿,被她突然注视,薛生南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和我妹今年都十七,还在上高三。”
陆曼曼点点头:“你们和其他玩家不同,你们算是死遁进来的,这么小,是因为什么原因选择了自杀,如果有冒犯,可以不回答。”
学生兄妹对视了一眼,最后由薛生汝开了口:“如果是曼曼姐,也不是不能说,我们是单亲家庭,母亲死得早,父亲是个混账,酗酒赌博家暴,天天回来打我们,我和哥哥不仅要打工赚学费,还要留着点钱搪塞他,免得他对我们下死手,后来有一天我们终于忍不住了,合起来杀了他,又一起割腕自杀,醒来后,就来到这里了。”
薛生汝平静地说完,又问道:“曼曼姐,我们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陆曼曼沉默了片刻,回答道:“现实中活得快乐的人,死也死得平静,而那些不快乐的人,不甘催生愿望,便会来到危险游戏,用已经不快乐的人生为注,去豪赌,赢了就是海阔天空,输了就是万劫不复,从某种角度看,这对于两种人都是一种公平。”
这不过是她哄这两个孩子的说辞。
她原本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她却不确定了。
她无法再相信自己的记忆。
陆曼曼在现实世界活了二十几年,时间不长,却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她小的时候惨遭灭门,后来又被送进了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都没被查封的孤儿院,在那里度过了人生最黑暗的日子。
她的烟瘾就是在那时染上的。
孤儿院的院长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他为那群孩子制定了严格的规定,违反的人,就会被他带到办公室里折磨。
或许是因为一张好看的脸,她格外受院长青睐,男人每次打人或者杀人,都会让她在旁边看着,顺便欣赏她因为恐惧而发白的脸。
每次惩罚结束,男人都会点一支烟,惬意地抽到半根,再将剩下的半根送进她的嘴里,看着她抽完。
他养成了她的瘾,即便脱离了孤儿院多年,只要看到血、肉、器官、组织,她就不可抑制地想要抽烟,否则就会难受得快要窒息。
烟根本就不能止痛。
只是她自己变态而已。
后来,她又不知为什么被养父看中,从孤儿院中解救了出来。养父视她如己出,给了她富足优渥的生活,他包容了她敏感的情绪,也包容了她在孤儿院养成的种种坏毛病,他对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她能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生活下去。
可是就连这一点她都没有做到。
人生如戏,她的生活就如同精彩纷呈的小说剧情。几年过后,就在她已经习惯了这样平静的生活时,她忽然看到了当年杀害她家人的那个人。数不清的恶念在心里滋生,她悄悄监视着他,尾随他,下了杀手。
事后,她站在男人租的公寓里,看着满地的血,徐徐点了一根烟。
她穿着事先准备的外套,回了家。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制造什么完美犯罪躲避制裁,于是当养父发觉不对问她时,她也只是平静地说了真相。
结果养父心脏病突发,死在了送去医院的路上。
这也是她来这里的原因。
她希望养父能活着,忘掉她这个白眼狼。
按理说,那些给她人生深重影响的人,她应该记得清清楚楚,可是自从她进入游戏后,回忆就变得越来越模糊,父母、妹妹、凶手、院长、养父……她都记不清了。
那些过往之于她,就好像是在别人身上发生的事。
她,真的是她吗?
这时,薛生汝又问:“那曼曼姐的愿望是什么呢?”
陆曼曼抿起唇,轻声开口道:“我想找到我自己。”
说着她笑了笑,不再提:“走吧,我们回去。”
玩家们分头行动,当陆曼曼带着学生兄妹去找坟墓的时候,白凌和齐修远也走向了村长家。
村长家就他自己住着,他并不在家,院门却没锁。两人嚣张地走进了院子,先逛了逛别屋,拿了扳手锤子,又走进主屋,目光锁定了红色的小门,叮铃哐啷一顿操作,将门物理解封。
两人钻进门后,打量着后面的空间,只见正前方立着一个红色的大衣柜,柜门的缝隙下有一滩水渍,一道浓郁的血痕从柜门底下拖出来,延伸到了他们的脚底。
“这血……”
白凌挑起眉:“周志刚的?”
齐修远没有接话,他走到旁边,这个房间两侧的墙根处摆着许多大瓦罐,或者说是酒坛子,少年揭开了一个坛子上的红布,垂眸瞧了一眼里面的东西,直起身,对白凌勾了勾手指:“扳手。”
白凌拿着扳手走过去,他单膝跪地,将扳手伸进坛口,感觉到扳手的头部碰到了什么圆咕隆咚的东西,他用扳手不断的戳着那个东西,忽然,扳手扎进了那东西的内部。
他顿了顿,把手收了回来。
在扳手的末端,连接着一颗被剥了皮的、不带一丝毛发的人头,冰冷的金属杆,正深深扎进人头的嘴,杵在了嗓子眼里。
第38章 故事
“……”
白凌直勾勾地盯着扳手上的人头,怔了两秒后, 俯身凑到坛口附近嗅了嗅:“好浓的白酒味, 村长用人头来泡酒?”
齐修远走到附近的其他坛子前,将上方的红布摘下来, 扶住坛口左右晃了晃:“里面只有人头,不见其他器官。”
语毕, 周围的空气瞬间冷凝。
两人默默把手里的东西恢复原状,不约而同地直起身, 目光定格在前方血红色的大衣柜上。
柜门的缝隙很宽,足够伸进一根大拇指,黑漆漆的,在柜门的最底端, 微红的水珠慢慢地往下落着,滴答, 滴答。
没有骨头或者其他器官......
那尸体的其他部分去哪里了?
越是走近柜门,就越感觉到好像有冷风从柜子里往外面吹, 只有柜门缝那么大的一条,却冷得要命。
白凌在柜门前半米处停下。柜门处缠着锁链,挂着一把巨大的锁头,他拿起扳手用力捶打锁头最脆弱的部分, 刚打了两下,眼前的柜门突然被人从里面用力地撞了一下。
砰!
连带着整个衣柜都微微晃动起来。
那是里面的“人”在用头撞柜门。
撞得这么狠, 足以让人头破血流。
白凌立刻停止了敲打, 里面的“人”也停住了动作, 柜门里外都陷入了一片死寂。几秒钟后,哀怨的女人哭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开门,求你开门,放我出去......”
“求你开开门......”
“求求你了......”
女人哭着哀求了几句,没有得到回应,声线陡然阴狠。
“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