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瞎走了几步,忽然听见隐约有人说话,似乎在讨论什么典籍经典,模模糊糊只听见几句“灵山多少路”“十万八千有余零”(注1)。
江晚循着声音走过去,来到一扇紧闭的门前,这下听清楚了,原来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在聊天,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正经事,不过在说天气,说入夜可能要下雨,山中夜雨,最适合安睡。
应该是空法观主和那个被他所救的陆姑娘。
江晚觉得不打扰他们为好,于是悄悄离开了,可她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半启的门扉后站着个瘦高的男人,他穿着件半旧的鹤氅,目测178左右,但体重应该没有超过一百斤,可能晚上经常失眠,黑眼圈非常重,很有些病态。
“姑娘,你有什么事情吗?”空法观主行了个礼,问,眼角的泪痣使他的面相更显得清苦。
江晚笑着摆手:“没事没事,不小心走到这儿来了,打扰您了。”
他身后冒出个脑袋,是个长相清秀的姑娘——应该就是空临说的那个被观主所救的小姑娘。
空法观主瞥了她一眼,她就乖乖又缩回门里了,露头的时间不超过五秒。
空法观主又行了个礼,说:“空临说姑娘在为我延医问药,劳烦姑娘了,其实您要是病重,并不需要顾虑我,将药取走便是了,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江晚出于礼貌,想走近几步和他对话,可她才挪了一步,那门就直接被他关上了。
“姑娘好心,我心领了,只是我病重不堪,让姑娘也染上病就不好了。”他声音温柔:“姑娘请回吧,卑贱之躯,何足挂念。”
江晚想我不是好心啊我只是想要你的心头血……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往前走,隔着门对他说:“观主手臂上的凤凰是在哪里纹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切合心意的纹身,想要也去纹个类似的。”
“姑娘……姑娘怎么知道我左臂上有个纹身?”门里的声音顿了顿,但是依旧温润。
“我今天第一次来拜访时,看见您在搭救陆姑娘,那时不小心瞥到的。”江晚笑道:“因为太好看了,我甚至都没注意到陆姑娘具体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江晚忽然觉得他的声音松了口气,他说:“是我师父,他当初给我纹的,我也不知道这个纹身具体从哪来,姑娘您要是想要,我可以把纹身图案画下来给您。”
江晚笑道:“好啊——”她话没说完,就察觉衣袖被牵了牵,回头一看自己师兄就在身后。
他穿了件交领白底黑色系大袖衫,袖子上绣着只凤凰,外面罩了件加厚的披肩斗篷。应该是有仔细挑选过,搭配很好看很合宜,衬得他整个人如高山冰雪一般。
真好看。
她说的,他最好看,所以她就一直喜欢他。
江晚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失了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省略号剧情是“晚崽安慰了师兄,让他不要再生气,师兄接受了她的安慰”。
第90章 水落
快乐也有很多种的。
有时候快乐是混浊的, 很累很累的时候缩在墙角看搞笑视频,看着看着一阵狂笑, 可是笑完依旧觉得难过。
但是江晚现在觉得她感受到的快乐是干净而纯粹的。
薛师兄的衣袍上非常完整地绣着一幅画,背部和衣袖都有绣工,走的不是栩栩如生须发分明的路子,而是寥寥几笔意态全出。
吴楚千峰树杪开, 台空曾见凤飞来。
他平素喜欢着素衣,别说故意打扮了,衣服穿来穿去都是差不多的款式。
可体态容貌上等之人,穿衣服向来是无往不宜:“色之淡者显其淡,色之深者愈显其淡, 衣之精者形其娇, 衣之粗者愈形其娇。”
这两句话原本是说美貌女子的, 但是江晚脑海里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形容词,只有这两句话在窜来窜去, 觉得他容貌逼人, 不可直视。
“喜欢了?”薛怀朔见她愣住久久说不出话的样子,看起来早把刚才对话的门后男子丢在脑后了,故意问了一句。
江晚立刻用力点头。
她不仅点头,还情不自禁地去牵他衣袖下的手,小声确定:“师兄,说好了我们一起双修,不给反悔的哦。”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早睡早开心, 早睡早享受。
她其实自己也是一副娇态,刚才被拉着在藤蔓下抱了好一会儿,虽然她全程都在逗自己师兄玩、安慰他让他不要难过不要生气,但到底是与心仪之人亲昵,眼眸如娟娟秋水,仿佛刚从洞庭濯足,自八荒归来。
薛怀朔见她高兴开心成这样,伸手去揉她的发顶:“不反悔。”
江晚直接扑到他怀里去,蹭了蹭觉得不满足,钻进他的斗篷里,这下总算是了了心愿,仿佛被大树遮蔽,枝叶繁冗,不漏月光。
然后她听见他胸腔振动,在与旁人对话,语气倒是淡淡的:“劳烦空法观主了,我妹妹顽劣任性。只是我们还有点事,您画好样式了,我回头来取,行吗?”
门里的男人语调平常,也听不出情绪,一口答应下来。
和薛师兄去那些“尸陀林主”的聚集地途中,江晚说起:“空法观主和那个陆姑娘是不是互相有好感啊?他的控制欲好像有点太强了。刚才陆姑娘就稍微露了露脸就被他摁回去了。”
薛怀朔:“你觉得不对劲吗?”
江晚说:“也不是不对劲,感觉空法观主不该是那样的人,他很好心的样子,那种很喜欢帮别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帮法。”
薛怀朔想了想,因为怀里温香软玉抱着,也没什么负面情绪,简单地评论道:“他可能只是关心她,他还不确定我们到底要干什么,还存着份警惕。”
“那他也没让空临小心我们啊。”
“可能说了,也可能他觉得空临自己明白,”薛怀朔说:“或者就是单纯的偏心,为她多想了很多。”
江晚笑道:“这种喜欢帮助别人的大好人也会偏心的吗?”
薛怀朔点头:“我师父也很喜欢帮别人,他也会偏心的。有时候好心、善良的人,会比常人偏心得更严重。”
江晚:“不过陆姑娘也真的运气好,其他失踪的人都变成怪物了,只有她好端端地活下来生还了。空法观主都受伤了,她还好好的。”
薛怀朔不置可否。
他们回到了刚才聚集着魔物的地方,这里已经被他们俩清干净场了,弥漫着死亡一样的沉寂,仿佛一片叶子抖动都会惊吓到什么。
江晚按照选项框的要求,用术法将已经失去生机的几具躯体清洗干净,随后就发现果然如师兄所说,这些脏兮兮獠牙吓人的魔物,弄干净身上的腐臭之后,其实很容易看出人形来。
甚至还能勉强辨认出生前的样貌。
薛怀朔下判断:“还是有一定攻击力的,但是神识混乱,归入魔物类吧。”
江晚微微皱眉,半蹲着仰头说:“我刚才忽然想到,我学过的傀儡术里,也有人死后用手段强制死者神机滞留,看起来是起死回生,但其实是由活人变成一具活尸傀儡——如果操纵水平高一点,有时候几十年都不会被发现。”
她原本想问师兄你知道这种情况吗?忽然想起来他们在天王渡口遇见那些凡间修行者的时候,师兄做过和她描述一模一样的傀儡,便改口跳到下一个问题:“师兄你觉得这些人像不像做那种活尸傀儡失败之后的废弃物?”
薛怀朔:“有这个可能。”
江晚继续说自己的推测:“造活尸傀儡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向罗刹山订红白橡木的那个人?”
她很希望能帮师兄的忙,总是往师兄要做的事情上想。但这样天生带着滤镜的视角,总不免陷入自圆其说却经不起质疑的逻辑圈里。
薛怀朔摇摇头,说:“只是猜测,没法确定,要深查的话,不如再在附近找找线索,说不定有头绪。”
他们仔仔细细在附近找了一圈,江晚还顺便严格遵守选项框的要求,将这些不知为何死去的亡者收拾干净,拂去**气息,打算运回正元道观。
不然又要痛了,她不想头痛。
这些肯定就是且安城这些日子失踪的人,正法观主肯定有门路通知这些失踪者的家属前来认领。
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将他们变成这个样子,但是江晚还是希望他们安息。
一个人自己幸福的时候,是很愿意看见别人也都安稳有着落的。
山林中有的地方地势颇为险峻,深沟峡谷,望之胆寒。就算江晚知道自己所修习的轻身诀还不至于从这种地方摔死,她也还是习惯性地胆怯,不敢离崖边太近。
为了不总是想着高崖万丈自己吓自己,江晚强迫自己注意点别的东西,比如崖边枯白的衰草,这几天都是阴天,温度不算低也不算高,这些山林中没有树木遮掩的草皮大都呈现冻僵的模样。
听正法观主和陆姑娘聊天,今天晚上好像就会有雨,雨水——或者干脆就是雪很快就会把这些干枯的草皮压到紧贴大地,这些奇怪的痕迹就会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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