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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北宋变法那些年 完结+番外 (果酱果酱)


  王忆看那纸上写着:“朕德不明,听任失当,外勤师旅,内耗黎元。秦、晋之郊,并罹困扰。使人至此,咎在朕躬。其推恤隐之恩,以昭悔过之义。劳民构患,非朝廷之本谋,克己施行,冀方隅之少息。河东死罪囚,徒以下释之。两路民众因军事被科役者,酌减税赋及科配。吏部侍郎、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韩绛听用匪人,违戾初诏。统制亡状,绥怀寡谋。暴兴征师,矾入荒域。卒伍骇扰,横罹转战之伤,丁壮驰驱,重疲赍饷之役。边书旁午,朝听震惊。今罢相,以本官知邓州。”
  王厚亦冷笑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只要夏国仍然占据着横山,年年都会来侵扰百姓,边境就不可能太平。那些在朝内动动笔杆子的士大夫倒是轻松,可以随便议论他人。下回等夏兵来了,让他们用这些辞章去抗敌好了。”
  王忆此时觉得心里闷闷的,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半响方道:“边事已初见成效,可惜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诏书上面明言,朝廷近期不再出师。以夏兵的习性,今秋麦熟之时必将再次攻打抚宁和逻兀,到时又该怎么办?昔日班超弃笔从戎,我看我等今天倒是要弃戎从文了,将士百战守边关,居然抵不上士大夫一支妙笔、一张利口。”
  王忆为人谨慎,很少抱怨议论别人,今天这么说,可见他内心气愤极了,王厚刚要出言安慰,却见他眉头紧皱,手捂胸口,身子一歪就向后倒去。


第50章 坐觉尘沙昏远眼
  王忆昏迷后,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觉得自己周围的世界诡异地扭曲起来, 地板、屋顶都变了形状。依稀又回到了穿越前的世界, 他着急去采访,坐在那辆出租车上,司机带着他超速前行, 突然一个急转弯, 迎面一辆卡车直直的撞上来。
  他心中一惊, 拼命挣扎, 觉得这副身躯在不断下沉,最终黑暗袭来,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
  王厚在屋内焦急的看着请来的大夫:“他究竟怎么样了?”
  大夫号完脉赔笑道:“不妨事,是急怒攻心,血不归经,只要好好休息一阵,再喝两幅安神的药,自然能好转。”
  王厚闻言稍微放心了一些, 又皱眉问:“他都昏迷二个时辰了, 怎么还醒不来。”
  大夫内心好笑,这个人心也太急了些, 且没有一点医学常识。不过王韶目前是陕西官场新贵,对他的儿子自然要好好应付,忙笑道:“个人体质不同,醒来的时辰有早有晚,在下以为, 贵友最迟明早就清醒了。”
  王厚送走大夫,见王忆府上只有一名十三、四岁的小童在侍候,手脚一点也不利索,匆匆忙忙进来居然被门槛绊了一跤,把刚熬好的一碗药全都打翻在地,忍不住叹气道:“你出去把药重新煎一副好了,我来照顾病人。”
  他摇头苦笑:王忆平日看上去也是精明干练,怎么就请了这么个半大小子料理家务,也太不会过日子了。
  王厚看王忆额头上已是汗意涔涔,忙拿出帕子给他擦拭,却听他喃喃道:“娘娘,我想回家。”
  王厚一愣,叹息一声,王忆向来不肯提及身世,如今生病,首先想到还是家人,看来真的有难言之隐。他正要出去问问小童药煎好了没有,却听王忆又喃喃道:“爹爹,恕女儿不孝。”
  王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细细端详这位好友,身形纤细,眉目如画,以前只觉得他男生女相,前途贵不可言,现在才知道是自己心太大了,这明明是一名小娘子嘛。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用手去摸王忆的喉结,发现上面硬硬的,用手一撕,居然是王忆自制的一块膏药,做得这么形象,不用手去摸根本看不出来。
  他在王忆床边坐了好久,最终小心翼翼的把膏药贴回原处。王忆女扮男装,必有苦衷,他决定选择帮他守护这个秘密。这么想来,内心居然涌上一丝甜蜜。
  王厚又把被子替王忆掖紧了些,突然发现从枕边掉出一枚雪柳,他忍不住笑了。王忆表面刚强,但毕竟是女孩子,也会喜欢这样的小饰物。他想以后再逛集市,似乎不能光拉着王忆逛兵器摊子了。
  王忆醒来的时候听到鸟啼声声,一夜的风雨终于过去,现在日光透过帘幕照进来。已是初夏时节,边地的春天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室外的樱花落了一地。
  王忆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匆跑到王韶府上,他迫不及待的问王厚:“夏兵后来又攻打抚宁了吗?”
  王厚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犹豫一阵方道:“夏国倒是没有再次用兵。不过韩相公罢相后,朝内反对在逻兀和抚宁的筑城的声音一直没断过。加上今春陕西大旱,夏国遣使议和,朝廷已经下令放弃抚宁、逻兀了。”
  王忆喃喃道:“果然如此……”
  王厚心疼王忆这幅样子,安慰道:“长卿已经尽力了,况且抚宁一战,剿灭夏军万人,如论如何都算大功一件。”
  王忆不再说话,转身而去。果然是造化弄人,天命无情。
  王厚匆匆追过来,抓住他的手:“长卿,你要去那里?”
  王忆冷冷道:“回去当大夫,好歹能救人性命。”
  王厚大声道:“天下事尚有可为,长卿何故气馁!爹爹在秦州蛰伏了四年,受尽他人排挤和诋毁,不是照样忍下来了吗?因为他知道,终究有一天,他会等到属于自己的机会,把平戎策上的设想会变成现实。”
  王忆突然怔怔地问:“处道,如果一件事,你一开始就知道会没有结果,还会不会去做呢?”
  王厚慨然道:“要看是什么事,如果是有益之事,为什么不努力去试一试,否则你终究会后悔的。”
  王忆缓缓道:“可是天意从来高难问。”
  王厚笑了:“尽人事,知天命而已。如果什么都不做,日日混吃等死,朝廷养士做什么?”
  王忆笑了,他觉得自己心情好了许多:“处道,谢谢你。”
  信义坊枢密使府内,郭逵与文彦博正在下棋。
  郭逵虽然精通棋艺,但文彦博于此道浸润多年,出手狠辣,很快他就败下阵来。
  郭逵弃了棋子笑道:“下官学艺不精,甘拜下风。”
  文彦博笑道:“仲通,不着急。眼下你虽处于下风。但只要应对得当,转败为胜也不是没有可能。你再好好琢磨一下,我去煎茶了。”
  郭逵忙起身道:“这等小事岂能烦劳相公,让下人们来即可。”
  文彦博摇头道:“煎茶是风雅事,下人如何能做得来?”
  文彦博招呼下人将焙笼、槌、碾、磨、瓢杓、罗筛,帚、竹筅、盏托、盏托、水注、巾一一搬出,亲自动手焙茶,然后将茶饼槌碎,碾成极碎的茶末。
  他拿了一只鹧鸪斑纹茶盏,将茶末放入盏内,左手提起茶瓶,右手拿起茶筅,先在盏内注入少许沸水,将茶末调成糊状,然后再慢慢注入沸水,同时用茶筅不断搅动,茶末缓缓上浮,如此反复七次,茶汤表面上很快就现出雪沫乳花。
  文彦博把茶盏递给郭逵:“仲通尝尝,茶味如何?”
  郭逵慢慢饮了一口茶,汤花匀细,紧咬盏沿,不禁赞道:“甚好,相公点的一手好茶。”
  文彦博笑道:“只要有耐心,把握火候,找准时机,事无不成。但如果一步出错,其后会步步力不从心。弈棋如此,点茶亦如此。仲通找到破局之道了吗?”
  郭逵一愣,才醒悟到文彦博指的是他手上的棋局,苦笑道:“下官蒙昧,请相公指教。”
  文彦博笑着替郭逵下了几个子“你看,在此处打个劫,然后冲其要路逐杀之,此局可破。”
  郭逵的意有所悟,缓缓道:“相公的意思,下官知道了。只是下官这个秦凤路经略使,做得实在憋屈。王韶是陛下亲自提拔的,王安石又一力袒护,他做事根本无人敢管,下官就算找准时机,恐怕也动不了他。李师中、李若愚不都是因为与他有矛盾,才被调离的吗?陛下如此信任王安石,又怎么能听得下别人的意见?”
  文彦博微微一笑:“仲通,你熟读汉书,难道不明白朝中之事吗?昔日真庙任王钦若为参知政事,又用寇准为相,为的就是要异论相搅,使大臣不敢各自为非。如今陛下用王安石为相,又任我为枢密使,冯京为参知政事,你以为是为什么?”
  郭逵恍然道:“异论相搅是本朝家法,陛下自然不敢违背。”
  文彦博慢慢喝了口茶,方开口道:“陛下变革之意甚坚,朝中唯有王安石能替他推行,自然要重用他。可是这不等于陛下愿意让王安石一手遮天,把持朝政。正如王韶虽然是陛下一手提拔的,但也绝不愿意看到他在陕西一家独大。”
  “更何况”文彦博冷笑一声:“王韶以后若是建了军功,有了兵权,陛下只会对他更加忌惮。你别忘了,本朝家法实为防弊之法。陛下是聪明人,王安石也好,王韶也好,你我也好,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他用我们,为的是达成所愿、制衡朝局。如果我们搅乱了朝局,自然就会成为弃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王韶领兵,错处只会更多,只要仲通沉下心来,早晚能寻到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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