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退下!”祁王一声吩咐,众人纷纷退下,偌大一个殿堂之上,只剩下了他,季花卷,季若离,还有洛承之。
今夜只要过了子时,便是立冬了,众人散去的婚宴殿,尤其的冷清,北风呜呜呜吹着,吹动了婚宴厅上随处可见的大红幔纱,吹动了数不清的那看似精心准备的大红色喜庆装饰,吹动了季花卷那如墨般的长发,也吹动了祁王那身大红色的衣衫。
那身红色衣衫,映衬出他那张好看的脸庞和深邃的眼眸,这样让人无法不心动的勾人心魄的眼眸中,充满了困惑还有悲伤。
“你们退下。”他只想要和季花卷独处,只想要问问她,为何“休了她”这三个字可以从她嘴里如此轻易的脱口而出?
“王上……”季若离还想要坚持,或许,是不是一个时辰不够,是不是需要他多看自己几个时辰,是不是,是不是,到底是不是……
“别想了,即便是让我再看你一万年,我也不会喜欢你。”祁王冷冷的声音,钻入了季若离的心间。
“你真以为本王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你做的蠢事么?”祁王冷冷的将目光移到季若离的脸上,“我警告你,如若不是你的舅舅严霍,如若不是你的父亲南平候,如若不是你的妹妹已贵为祁王后,就你曾经做下的那些事情,仅凭哪一件,我也不会放过你!”
“臣女惶恐,臣女不知做错了什么,让祁王如此误会?臣女自认问心无愧,从未做过越距之事。”季若离慌忙跪下。
“你问心无愧?”祁王一声冷笑,刚才他被她莫名迷了眼神,他是才反应过来,可她曾经对季花卷做下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他可以饶过她?
十五个小时前。
杨将军面色沉重的在一大清早便欢天喜地试着婚服的王上面前,抱着剑。
“王上。”
“何事。”
“王上,臣查到……”
“来,杨将军快来给本王看看,这件婚服本王穿上之后如何?”
“王上,臣查……”
“怎么样,英俊吗?潇洒吗?好……”
“王上,您让臣查的这些事情,臣都查到了。”
祁王满脸的喜悦一扫而空,他沉下来一张脸,坐下,“说。”
……
“臣女,问心无愧……”季若离咬咬牙,坚持着。
“你想要置祁王后于死地,欺骗你舅舅严霍,找她要了一队护卫,扮成山匪的样子,在槐村路上刺杀祁王后未遂的事情,你问心无愧?”
“你还想要置祁王后于危险境地,一而三再而三游说本王同意季花卷和亲,本王严词拒绝后,你和建安世子串通一气,利用太后和世子这层关系,让太后背着本王做下让祁王后和亲的决定的事情,如此违背本王圣意,恣意妄为,你敢说,你问心无愧?”
“你想要让祁王后失去清白,派家丁在暖香楼掳走了祁王后的丫鬟,将祁王后独自一人留在暖香楼的游船之上,任由她被暖香楼的男子摆弄,你当真,问心无愧?”
“季若离,本王一直以为你是天泽第一才女,事事稳重,能拎的清是非轻重,能管控好自己的行为,可本王万万没有想到,本王一直在追查的事情,所有的主谋都是你。”
季花卷手中的酒壶啪落地,洛承之哑然,自知不应再继续听下去,连忙告退,退下的时候,他转身朝着季花卷点头笑,他怀中的发饰温热,这对送不出去的礼物,他本想今夜送出,可始终还是留下了。
他摸了摸胸口的发饰,吐出来一口气,自我宽解的笑了,如若她过的好,那即便是他的感情无处归放,他也是能为她感到开心的吧。
“王上,臣女,臣女自知无法辩解,臣女是被蒙了眼睛才做了这些傻事,可王上,又怎能体会臣女的心痛,臣女的不甘?”季若离拍着胸口,放声哭了起来。
“臣女自小没了娘亲,从来没有享受过父母给予自己的疼爱,父亲偏爱季花卷,即便是她坏事做尽,即便是她对臣女百般羞辱欺负,他依旧不闻不问,毫不在意,依旧将她视为掌中宝心中肉,毫不顾忌臣女的感受,臣女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臣女自己一步一步,一点一点争取来的,臣女问心无愧,即便是对季花卷做过王上所说的这些事情,虽每一样都冲动急迫和不计后果,可臣女亦同样问心无愧,因为臣女最终想要的,不过是惩罚一个恶人,让她知道什么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呵,都说人世间存公义,为何她这个恶毒妇人不能得到真正的惩罚?我代替公义,来惩罚她,又有何错?又有何错?!”
“你没有错。”季花卷上前,女主没错吗,她当然有错,她的错,在于她要的太多,永远都将自己放在女主角的位置,而这个世界,是由千千万万的人构成的,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所以,茫茫人海中的一个人,又如何可以永远都在一个世界里面,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最好的,都该是自己的?
她眉头紧蹙,牙尖轻咬唇间,“是的,你没有错,我是该得到惩罚,可是你对我的惩罚已经远远的超出了我对你曾经做下的错事,那日你落水,我本意并不是想要你落水,是你自己有心落水,而这些年我张扬跋扈,做的坏事不断,可是不论做哪一件坏事,从来都是任性的发泄脾气,造成的直接伤害,我从来没想过用过任何隐藏的手段要将你们置于危险境地,更加没有想过让你们去死,这些,我想你肯定是知道的。”
“呵呵……蠢不可及,又简单粗暴的直接伤害,难道就不可恨了吗?”
“总好过防不胜防的暗箭”,季花卷逼近季若离,“还有一颗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心。”
季若离目光狠狠的,咬着牙,“你想赢我。”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赢你,赢你我没有任何的快感,我们之间也不存在什么输赢,你觉得不甘心,只是你想要的太多了,一个人不可能得到所有她想要得到的东西,这在任何世界都是同理。”
即便你是女主,也是同理。
“凭什么你可以?你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争取,什么都没有付出,凭什么你可以得到所有我想要的?凭什么我要一无所有。”
“你有最爱你的舅舅,他对你的爱和信任,不亚于任何父母,你还有爱你的建安世子,他不惜为你毁了名声退了婚,你还想要什么?父亲?亦或者是祁王?”季花卷清冷的目光落在祁王的脸上。
祁王眉目之中已经开始不耐烦,大婚之夜,不做正经要做的事情,还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已经很是烦躁了,现在还要因为季若离的事情,争论来争论去。
“你们吵你们的,不要提本王,本王永远都不可能是她的。”
“姐姐不妨这样想,父亲偏爱我,不过是因为我呱呱坠地的时候娘亲便走了,而你起码享受了母爱五年,他偏爱我,更多是为了补偿我,如若你放下他只偏爱妹妹的这个让他倍感压力的想法,他定然能轻松愉悦的以父亲的姿态和你相处的,至于祁王……”季花卷看了一眼已经坐立不安,心思完全不在这里的祁王,笑了笑。
“姐姐不妨也可以这样想,现在祁王好歹算是南平府的女婿了,他是你的妹夫,以后还得尊称你一声姐姐,所以,姐姐,你想要的都有,只要你换个角度来看,放下独占的执念,那么这世间万物都可以是你的。”
“其实姐姐,想想槐村的日子,其实我们也可以相处的很好的,不是吗?”
已近子夜,晚风冷清,祁王将自己厚重的披风给季花卷披上,目光已经渐渐缓和温柔,他已然从今日风波中平静下来,他静静的看着季花卷,这个单纯又聪明,善良又可爱的女子,他觉得她说的很对,非常对,对于她的姐姐,他本想在婚宴开始的时候便想要找机会狠狠惩罚,谁成想,他本意威胁和审视的目光多看了她几秒,便陷入对视中无法出来了,这个女人不简单,可这个女人是他的祁王后的姐姐,他只能将她交给祁王后。
而季花卷静静的看着跪地的季若离,这样的夜里,她的身影倔强又单薄,一本书中世界的女主,因为她的突然到来,硬生生将自己折腾折磨到了如此地步,她的心中突然生出来一些心疼,她在祁王的诧异中,给季若离披上她散落在旁的披风,双手环住她的双肩,将她扶起来,随后轻轻的替季若离整理好她的披风。
“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这点不论如何,都是无法改变的。”
脸上满是泪痕和苍凉的季若离心中一动,曾经经历的痛苦和不甘,人性的扭曲,还有满心的城府心机,瞬间消失了不少。她似乎是有些被季花卷说动了,她也没有等到来自王上和季花卷的任何惩罚,她微微颤抖着身体,朝着祁王和季花卷弯了弯腰,轻声说道,“臣女告退。”
踉跄远去的季若离,一步一步的,离这片富丽堂皇的王宫殿堂越来越远,她本来开始感觉轻松释怀的心,随着她迷恋的繁华渐远,再次的充满了妒忌和不甘,她转身,看着季花卷那张冲着自己面露微笑,且毫无恶意的面容,她内心刺痛的更加明显,最终,她捂着心口,满怀心事的,走出了宴会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