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瑜见她声音依旧有些发颤,但整个人已经进步不少,虽然仍旧是一副底气不足,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但她能迈出第一步,就已经很好了。
“三日前亥时(晚上九点)初,娘娘在风波亭召见了奴婢,给了奴婢一个装满麝香的香囊,命奴婢将赵才人处的香囊调换。不仅如此,您还给了奴婢此物作为信物。”红雁将一只蝴蝶金簪拿了出来。
那蝴蝶金簪上镶嵌着各色宝石,十分精致,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猪油蒙了心的东西,这东西何等常见,如何能证明是皇后娘娘所有!”张嬷嬷骂了一声。
“嬷嬷看仔细了。”说话间,红雁将蝴蝶金簪翻转开来,上面竟然落了一个小小的“顾”字。
“证据确凿,娘娘还要抵赖不成?”红雁神色悲伤的说道:“身为奴婢,生死本就在主子一念之间,只是娘娘这般言而无信,奴婢不忿!”
红雁本以为此物拿出来,顾云舒便会慌乱起来,哪知道她神情仅仅是有些怔愣。
“陛下,三月前端午晚宴,臣妾不慎遗失此物。”
顾云舒话音刚落,赵才人便道:“娘娘说遗失便遗失了吗?”
顾云舒神色有些悲伤,开口道:“这金簪确实是我的,但却是家中祖母赠与亡母的聘礼之一,亡母闺名彩蝶,因而祖母特地命人打造了这只七宝彩蝶簪,亡母的遗物本就不多,我岂会拿来行此肮脏勾当。”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就连赵才人都愣住了,若真是亡母遗物,确实没有拿来做信物的道理。
唯独柳贤妃挑了挑眉,似无意一般开口说道:“既是娘娘亡母所留,这般重要之物,遗失之后怎么不见娘娘寻找?”
顾云舒看了她一眼,说道:“三个月前,许贵妃在坤宁宫外多站了一会,本宫便被陛下禁足十天,如何还能大招旗鼓的寻找。”
柳贤妃闻言,看向邵瑜,顾云舒这般揶揄邵瑜,邵瑜竟然丝毫不见生气,柳贤妃心底一突,总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皇后在皇帝心里的地位。
邵瑜轻咳一声,道:“皇后向来行事低调,兴许这般才让人钻了空子。”
柳贤妃见邵瑜站出来替皇后背书,心下暗道一声大势已去,但仍旧有些不甘心,便朝红雁使了个眼色。
“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奴婢卑微之身死不足惜,今日便以死明志!”
说话间,红雁直直的往柱子上撞,而早有准备的赵六福,他身旁的小太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敏捷姿态扑了上去,拦住了红雁。
“你口口声声说是本宫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想要将罪责推到本宫头上,如今又想要通过死无对证来构陷本宫吗?”顾云舒问道。
她说话依旧不徐不疾,但此时占了上风,俨然是一种十分有底气的姿态。
“将人押下去,着慎刑司严审。”邵瑜说道。
顾云舒又朝着赵才人说道:“赵才人,你失了孩儿,本宫明白你心中的痛苦,可如今俨然是有人以你的胎儿来构陷本宫,你放心,宫中发生这样不明不白的恶事,本宫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才人原本认定皇后害了自己,如今这想法摇摇欲坠,自然不会再死拉着不放,反倒因为今日诬陷皇后,心下忐忑不安,生怕找来将军府报复。
邵瑜见顾云舒安抚众人,便在一旁安心等着,待妃嫔们全都散去之后,邵瑜方才问道:“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臣妾这段时间管理宫务,力有不逮,才会出现如此差错,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臣妾只盼着慎刑司的人能从宫人们嘴里挖出点什么来。”
邵瑜道:“出现这种事也不是你想的,别人有备而来,千防万防也是防不住的。”
“那臣妾该怎么做?还请陛下教我。”顾云舒有些无助的说道。
“你既然知道有人在陷害你,那么陷害你的人是谁?陷害你有什么目的?”邵瑜试图引导顾云舒的思路,他有一种在手把手教她宫斗的错觉。
顾云舒一愣,喏喏道:“臣妾以为那幕后之人,是想要谋害赵才人腹中胎儿,顺便拉臣妾出来顶缸……”
邵瑜叹了口气,这人心里还想着自己是那个小透明皇后呢。
“若真是顺便,今日怎么会闹出那么大的阵仗?似乎恨不得当场将你的罪名落实才好,赵才人固然被人拿了当枪使,但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谁在拿她当枪使?又有谁有这样的本事在背后搅风搅雨?”
邵瑜接连发问,顾云舒原本就不太清醒的脑子更加混乱了。
“难道是许贵妃?”顾云舒小心翼翼的觑着邵瑜的神色,不太确定的问道。
邵瑜皱眉。
顾云舒立马改口,道:“柳贤妃?”
邵瑜继续皱眉。
“顺妃?”顾云舒又道。
“你当猜谜题呢。”邵瑜没好气的说道,但见顾云舒跟个怕做错题的小学生一般,也不好再继续逼迫她。
“许贵妃如今被禁足,清扬宫外有人看守,她行动不便,要做这样的事不太容易,且她真这般做,能有什么好处?将你拉下去了,难道朕还会将她放出来不成?这可不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局面。”邵瑜确定了,自己真的是在手把手教她宫斗。
顾云舒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开口道:“顺妃娘家败落,时常送银子出宫接济亲人,没有银子,想来也做不成这样的事情,且这样做对她也没有任何好处。”
邵瑜点了点头,顾云舒的思路其实是正确的,后宫中只有三个高位妃嫔,其他妃嫔哪怕要谋害皇胎,为了避免多深波折,也不会将皇后牵扯进去。
“可柳贤妃一向待我甚为恭谨,应该也不会是她。”顾云舒摇了摇头。
邵瑜笑了笑,道:“若今日你落实了谋害皇嗣的罪名,明日朝堂上也许有人参奏皇后失德,再过几天,兴许你宫里还会出现巫蛊之术,你待如何?”
顾云舒脸色一白,道:“皇后失德,自然是,废后……”
“既然废了皇后,那便要立一个新皇后,许贵妃才刚刚失宠,而柳达如今是内阁之首,贤妃又素有贤名,继后人选,你觉得会是谁?”邵瑜问道。
“可……可贤妃一贯与世无争……”
邵瑜轻笑一声,道:“柳贤妃到底是与世无争,还是郁郁不得志?”
原剧情里柳贤妃瞧不上原身的荒唐,便在后宫冷眼旁观明哲保身,柳家也是如此,新君即位,柳家很快便再度起复,柳贤妃此人与柳达是一类人,他们这种人,没有谋朝篡位的野心,但见风使舵的本事比谁都强,邵瑜如今不荒唐了甚至有大干一场的意图,柳贤妃也转变心态,想要争一争皇后之位。
“今日之事过程看似严密,实则经不起推敲,处处都是破绽。贤妃若真与世无争,她今日就不应该开口,你看顺妃,她开口了吗?”
顾云舒想到躲在角落里吃掉坤宁宫两盘糕点,且毫无存在感的顺妃,一时默然。
柳贤妃虽然只说了一句话,但已经表明了她的立场,她选择站在皇后的对立面。
“任何事情都有迹可循,一点点细微的改动,可能就是破绽所在。”邵瑜命赵六福随意的喊了一个小宫女进来。
那宫女是坤宁宫的粗使丫头,此时被帝后一齐盯着,紧张得腿都在发软。
邵瑜问顾云舒:“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小丫头?”顾云舒不确定的说道。
邵瑜摇了摇头,道:“两边衣服袖口有一圈浅淡的黑色,看起来像是碳灰,左边衣袖袖口磨边了说明她是个左撇子,下摆处有两点水渍,黑色污渍、水渍,外加嘴角还残留着一点云糕沫子,应当是个在茶室里偷吃的烧水丫头。”
小宫女立马跪了下来,一个劲的告饶,说下次再也不敢偷吃了。
顾云舒此时看邵瑜的眼光都变了,赞叹道:“陛下慧眼如炬,臣妾赞服。”
邵瑜装了一波之后心满意足,默默给系统商城出售的“明察秋毫”光环点了个五星好评。
邵·福尔摩斯·瑜接着问道:“你想想,红雁为何说是调换香囊,为何不说你一开始命内务府发放的就是装满麝香的香囊?”
见顾云舒一脸迷茫,邵瑜也不卖关子,说道:“因为她的话里,有一部分是真的,确实有人让她调换香囊。内务府发放香囊时人多眼杂,行事并不方便,最好的办法便是私底下偷偷调换,这般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你仔细看看这只香囊。”邵瑜将那装了麝香的香囊递给顾云舒。
顾云舒也不嫌弃麝香的味道,翻来覆去的瞧,终于发现了几处极为隐蔽的针孔,道:“这香囊被人拆开过!”
“是,香囊被人拆过,加入麝香,然后再度缝起来,哪怕缝香囊的人手再巧,也很难跟之前的针孔严丝合缝,因而不免有几个旧针孔,幕后之人选择换香囊,而不是缝制一个新香囊,说明她时间有限,事情做得越急,破绽就会越多。”
邵瑜见顾云舒茫然,接着说道:“你有没有想过,麝香从哪里来?麝香不是寻常之物,她既然计划这么急,事先应当没有准备,那么这麝香的来源,便很有可能是一个突破口,你派人去查一查,近日太医院里有谁取用了麝香,那个取用麝香的人哪怕不是幕后之人,也与幕后之人离的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