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婆可见过那个侍卫…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妇人抹了一下眼角,神情复杂起来。以前没细想,总觉得是有人起了心思祸害大小姐。如今想想,颇有几处说不通的地方。
“奴婢是外院的婆子,侯府的侍卫我都见过。当年三公子出了事,侯爷一怒之下把那天当值的侍卫都赶走了。那人是后进府的,我见过几回,长得端端正正挺有精神气,瞧着不像心术不正的人…就怕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三公子便是君湘湘的胞弟君风纪,君风纪是君临渊唯一的儿子,儿子落水而亡,他发怒是人之常情,赶走侍卫也是情理之中。
这位婆婆说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像坏人,那么会不会和君湘湘一样,是被人陷害的。毕竟是个新进府的侍卫,设计起来更是容易。
“那婆婆能否告知,那人后来如何了?”
老妇人同情地看着她,多么心善的孩子,居然还念着那人是自己的生父,打听他的下落。只可怜他们大小姐,平白无故出了那样的事。
“大小姐出事的时候,夫人已经病逝了。侯爷思念夫人很是消沉,压根不理府中的事情。他一个男子也不好管理内院,大小事务都落到大小姐的身上。可怜大小姐还要替夫人守孝,实在是顾不过来,二房夫人便主动揽了一些事务。出了那样的事,二夫人很是生气,命人把那人乱棍打死…听说尸体丢到乱葬岗去喂狗了…”
这个答案,明语并不意外。不管那男人是不是被人陷害的,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君涴涴肯定不会留活口。
“婆婆可知那人的名字?”
老妇人有些吃惊,叹了一口气,“姑娘心善,他到底是你的生父,人都死了,你立个碑也算是尽了为人子女的孝道。奴婢听人叫过他,好像是叫什么南山。”
南山?
明语的脑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很快抓住那光点。她记得君湘湘有个小名,名叫珠珠儿。
珠记。
簪珠阁、锦珠记、珍珠楼,都有一个珠字。那个三爷到底是谁?她的心狂跳起来,为自己脑海中那匪夷所思的猜测而震惊不已。
三爷?
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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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入V三更合一
明语觉得自己呼吸都重了, 心跳得厉害, 那种窥破某种秘密的激动让她恨不得立马冲到对方面前问个明白。
她强忍着心绪的翻腾, 又问了老妇人一些事情。得知老妇人的儿子在珍珠楼里当二掌柜, 很得东家的赏识时,她更是确定自己的怀疑。
目送老妇人离开后,她即命车夫返回簪珠阁。
方才她和人说话时,微草离得远, 自然不知道她和季元欻说了什么, 也不没听到她和老妇人说过什么。听到姑娘说要折回去, 有些惊讶。
“姑娘, 怎么又要折回去?”
“我方才忘记一件事情没有与三爷说明白, 索性都出来了,便多跑一趟,省得来回折腾。”
微草不疑有他, 世家门禁严,出来一次确实不太容易。再者姑娘又不是国公府正经的小姐,要是出来次数多了,少不得惹人眼招来什么闲话。
再次走进簪珠阁, 胡掌柜很意外, 原本满面的愁容硬是挤出一个笑模样来。听她说还有话对东家说, 当下把人安排在后院偏厅,又去请向南山。
向南山也很意外,但心里还是为能再看到女儿而高兴。
明语把微草支了出去,他进来后, 她就那么看着他。
怪不得先前她就觉得他看上去面善,原来真有血缘不可断之说,纵使不相识但骨血里的亲切骗不了人。如今看来,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血缘的牵引,她才会莫名觉得他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坏心。
他被她看得很是不自在,不由得紧张起来。恰如那次大小姐召他谈话时的感觉,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他的目光小心翼翼,似乎想看她又因自卑而躲闪。年近不惑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在她看过去时,又假装去看柜格中的摆件。
她心下酸涩,缓缓开口,“当年在侯府,你是被人陷害的,还是真有那样的心思?”
没头没脑的话,向南山瞳孔猛缩身体差点站不稳。他听明白了,随之而来的是震惊和惶恐,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打了个措手不及,脸色一寸寸变白。
她知道自己是谁了。
那么她肯定厌恶自己,憎恨自己。无论是谁,一旦有他这样一个生父,简直是人生的奇耻大辱。是不是从今往后,她都不会再和自己见面了?
“…我说我是被人陷害的,你相信吗?”
“我相信。”
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他要真是心思龌龊的人,一早就应该以生父之名和自己相认。利用她现在和外祖母的关系,大行方便之门。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方才说什么?她说相信自己。这个孩子,她…真的相信自己吗?难道她不怨他,不怨有他这么一个低贱不堪的亲生父亲?
“我相信你和我娘一样,都是被人陷害的。”
“我…”
他哽咽在喉,多年来堵在心口的那些东西仿佛一下子散尽,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明语看着他先是笑,紧接着哭,然后似哭似笑地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自己的掌中。泪水从掌缝中流下来,滴落在地板上。
这么多年了,他从不曾饶恕过自己。
可他的女儿,却说相信他。
世人常说悲欢到极致是无声,悲也无声,欢也无声。他的心中是悲是欢恐怕他自己都说不出来,他只知道那种积压在心头十几年的痛苦,终于有人能够理解。而找到女儿得到她信任的感觉又太过欢喜,喜到他止不住泪流满面。
良久,他才站起来。
眼眶红肿眸中还有泪意,一个年近不惑的男人,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他自己都觉得万分羞赧。
明语很想安慰他,却找不到任何的词语,毕竟在整个事件中最受伤害的是君湘湘。她想到原主的死,如果他一早去认女儿,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之前为什么不认我?”
向南山面色一黯,他何尝不想认女儿。只是他出身低贱,当年的事情太过不光彩,他怕世人重提大小姐,让大小姐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又怕有自己这样一个亲爹,女儿也会跟着受世人白眼。再者,他从不曾想过女儿还会认自己。
比起和自己相认,成为一个商贾的女儿,她无论是留在侯爷还是国公府都好。国公夫人以前就十分疼爱大小姐,想必也会爱屋及乌。
“我…我一介商贾,你跟着我不好。”
一个不好,明语便明白了。她突然有些想哭,那些情绪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原主的。她只能说命运有时候最喜欢捉弄人,才会造成记忆中那样的结局。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别人家再好我也是寄人篱下。你商贾身份再是低下我也是在自己家中,总归比呆在别人家里自在。”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这是大小姐生的孩子。
那个高高在上的侯府贵女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生下他们的孩子,他不得而知。每每想到对方遭遇的一切,他心如刀割。他何尝不知道女儿养在别人家里怕会不自在,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再不济在吃穿上总不会让女儿受委屈。可是这世间尊卑分明,他和大小姐如果是堂堂正正的夫妻,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把女儿养在别人家。
然而他不是。
他是一个下人,一个连给大小姐提鞋都不配的下人,又怎么敢以大小姐的男人自居把女儿养在身边。跟着他这样的父亲,女儿别说想嫁个好人家,便是嫁给寻常人家都不易。
“我…何尝不想你留在我身边,可我不能害了你。”
他已经害了大小姐,不能再害了他们的女儿。如果他们父女相认,如果女儿跟他一起生活,那么她一辈子都将背负着奸生子的骂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明语涩然,现实无解,他做得没错。其实她心中亦有顾忌,便是如今和他相认,以时务而论,她还是住在国公府的好。
而且对于他们的关系,她还不能透露给别人,包括外祖母。
“听说当年你被人杖毙丢到乱葬岗,那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向南山苦涩一笑,慢慢讲起他这些年的事情。
当年他从杜城来到京城,路上早已将盘缠用尽。原想着先找个活混个饭吃,偶尔听人说起侯府要招侍卫的事情。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侯府,不想竟然被留下来。
在侯府当差近三个月,他一共才见过大小姐两回。一回是进府的时候,一回是大小姐单独把他叫了过去。
他记得很清楚,大小姐问了他许多话,然后说会重用他。
那个时候,他是何等的欢喜,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府里和自己交好的一位侍卫。那侍卫也替他高兴,约他喝酒。
酒里被下了药,这是他后来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