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星阑:“却是为何?”
棠梨苦笑:“少东家,棠梨虽通医术,到底也是闺阁女子,如何能收少东家做徒弟?”
棠梨的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余星阑半日没吭声,棠梨瞧了瞧他的脸色,想来这番话是有用了,便继续道:“蒙少东家青眼,棠梨这儿倒是有些医案,回头让人送去庆福堂,少东家若有空,可翻翻,棠梨尚有些事,先告辞了。”说着拱拱手上车去了。
甘草道:“小姐,您干吗不收他当徒弟啊,他可是庆福堂的少东家,您收了他,那咱们以后再去庆福堂还不横着走啊。”
棠梨白了她一眼:“你又不是螃蟹,横着走做什么?”
甘草:“又不是您要收的,是他上赶着要当徒弟。”
棠梨:“你想收,回头我跟他说说,拜你当师傅得了。”
甘草:“小姐又打趣奴婢,他是要跟小姐学医,又不是学拳脚,拜我做什么?”
梅婆婆:“就是学拳脚,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好意思收徒弟吗。”
甘草嘿嘿一乐:“我这不是想给您老家找个徒孙儿吗。”
梅婆婆:“有你这个徒弟,我都快气死了,再来个徒孙儿,我得少活十年。”
甘草:“谁说的,您老长命百岁,活一千年,不,一万年。”
梅婆婆白了她一眼:“你当婆婆我是王八还是乌龟啊,还一千年一万年。”
甘草:“您不是王八也不是乌龟,您是老寿星。”
梅婆婆听了只瞪了她一眼,倒未在数落。
棠梨在旁边暗笑,想来这人都是要相处的,相处的日子多了,感情也不一样了,就说梅婆婆刚跟着自己的时候,虽对自己很好,却不大爱说话儿,对干草跟傻姑也只是教拳脚,并未真当成徒弟,如今却不一样了,都能跟甘草打岔说笑话了,可见是从心里认了这两个徒弟。
梅婆婆能收徒,哪是梅婆婆年纪大,资格老,拳脚功夫也厉害,可自己凭什么,这么一张小丫头的脸,还是未嫁的姑娘,便在现代,十六也当不了老师啊,连幼儿园的老师都嫌年纪太小,更何况余星阑比自己可大多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大。
即便自己年纪比他大,从心里说,棠梨也不想当余星阑的师傅,余星阑这人说好听了是性子板正,说难听了就是无趣,这样人肯做事,也能做成事,但当徒弟还是算了吧,就算要收,也得收个机灵顺眼的,如蒋家那个漂亮的小岳岳,机灵可爱,招人疼,比余星阑强多了,就不知道那丫头对学医有没有兴趣,还有她爹娘乐不乐意。
想到此,棠梨忽觉自己简直异想天开,莫说收徒弟了,就是想坐堂看诊都行不通,若不能看诊,她这个大夫还能做什么,像娘说的那般,嫁人生子吗?棠梨想想都觉可怕,难道自己穿来这里就是为了做个安分守己的贤惠女人嘛,这样的女子,大梁遍地都是,又何必多一个自己呢。
可不如此,她又能如何,在这个礼法森严的男权社会,身为女子想做点儿事情,太难了。
观潮阁中,有了昨儿的经验,今儿行起针来轻松了许多,其实昨儿是怕出差错太过紧张才导致脱力,今儿却没那么累了。
而且,幔帐后还有一位绝色美人有备无患,便是真有差错,齐王兽性大发,有这么一位美人侍奉枕席,想来齐王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棠梨这会儿对齐王的厌女症更为怀疑,除了他对自己的态度,再有便是这位美人若真是厌女,这美人今日怎会又在此出现,便是韩松弄来的美人,若齐王不点头,想必也不会留在观潮阁了,既留下便是满意了。
且,这美人今日虽仍未说话,但隔着重重幔帐,棠梨都能感受到她严重炙热的情意,齐王殿下作为男人如何能不知道。
☆、第122章 春风化雨
棠梨都觉自己手里的针是不是可以稍微歪上一歪, 也免得辜负了幔帐外美人的一番情意,不过, 这个险她是不敢冒的,真要出了岔子, 自己一家子的命都得搭进去。
今日行针只用了两个时辰,晌午时便结束了, 齐王邀棠梨在观潮阁中用饭, 棠梨待要推辞, 齐王道:“尚有些病症上的事情要请教叶大夫。”棠梨便不好说什么了。
观潮阁的饭菜看似简单, 却做得极其用心, 哪怕一道最简单的汤, 也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棠梨虽不是什么美食家却是识货的, 知道越是厨艺高明的大师做出的菜越是简单, 讲究的是本味,难怪观潮阁名声在外呢,且不说这独享观潮湖景的地势, 便是这厨子的手艺也值了。
因菜做的美味, 棠梨难得的吃了两碗饭,饭毕方想起,这饭都吃完了齐王也没请教自己什么问题, 便道:“殿下可是觉得哪里不适?”
齐王:“叶大夫行针之时, 本王觉得有股气在经脉中流转, 很是舒服。”
棠梨:“行针是帮助殿下打通淤阻的经脉, 至于殿下感觉有股气流转,想是运功的缘故,正因殿下的内家功法,这个治疗之法也才有效。”
齐王点头:“我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只是有些拿不准,想不到我的内家功法还能跟叶大夫的医术配合。”
棠梨:“棠梨虽不懂这些,却知道这练功就是练气,是沿着人体经脉运行,针灸亦是如此,就如两人同走一条路,便是道路漆黑难行,若两人相互扶持,必然会事半功倍。”
齐王:“叶大夫对医道一门的领悟还真是别具一格。”
别具一格?棠梨挑了挑眉:“这四个字听着可不像是夸赞。”
齐王:“以叶大夫的医术难道还需本王的夸赞吗?”
棠梨:“在下虽是大夫,却也是人,人都是喜欢听夸赞的,棠梨何能免俗?”
齐王轻笑了一声:“本王以为叶大夫已非世俗女子可比,但叶大夫如此说,本王今日便俗上一俗好了,叶大夫妙手回春,堪比再世华佗,这样的夸赞,不知叶大夫可满意否?”
棠梨:“满意。”说完自己也绷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便冲淡了尴尬,氛围都和谐了起来。
棠梨今日忽然发现,这齐王虽说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若是接触接触,也并非自己想的那般不好相与,或许自己之前是误会他了,说起来,为了让自己给他治病,使出什么手段来,也是人之常情。
随着一次次行针,棠梨对齐王的观点也在逐渐改变,从一开始觉得他手段卑劣到情有可原,再到如今一个月过去,两人已经极熟络,熟络到几乎棠梨天天都在观潮阁吃午饭。
吃午饭还不算太稀奇,稀奇的是两人一边吃还一边儿有说有笑,这种变化是逐日递进改变的,棠梨身在其中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但站在旁边的韩松却看得异常清楚,主子这一招春风化雨用的当真精妙,就在一个月前,这位小叶大夫对主子还多有防备,甚至没见到花楼的姑娘,便不给主子行针,可如今那个青莲阁的花魁早就送回去了,这位小叶大夫也没说什么,仍旧跟主子有说有笑的。
而主子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其实韩松早就看出了端倪,自己跟主子这么些年,何曾见主子对哪个女人如此过,主子可是有厌女病的人,甭提说笑吃饭了,还离着三尺开外,主子便会不舒服,为此,太后娘娘可是愁了多少年,求医问药的也没治好,绝色的美人也不是没往齐王府送过,却没一个能靠近主子的,当年南燕的那位公主,便是下了情药,都被主子一脚踢了出来,韩松都觉,主子这辈子大约就是个光棍王爷了,谁想蹦出来个例外。
主子不禁不厌她,瞧这意思还喜欢的紧,只不过,主子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以前是不了解,如今可是知道这丫头的性子了,别看她父亲只是个七品县令,这丫头却比京中那些世族闺秀还要傲气,那些世族大家的闺秀,平日里眼高于顶,可到了主子跟前儿那也是一个个成了低眉顺眼的绵羊羔子,挖空了心思想挤进齐王府,当不成王妃,当个侍妾都甘愿。
可这丫头的性子,让她做小,绝无可能,照主子这稀罕劲儿,做正经的齐王妃也不新鲜,若如此,却另有一桩□□烦,便是主子跟国公府的婚约。
虽说那位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幼时便走丢了,至今也不知死活,可国公府却始终未说人死了,就是想挂着跟皇家的婚约,主子若纳妾哪怕是娶侧妃,国公府都不会说什么,但这齐王正妃却绝不能是旁人。
主子是禀了太后说要退了这婚约,太后虽未反对也未应主子,结果到底如何,却不好说,再有,不是韩松说丧气话,主子是一招春风化雨,缓和了跟小叶大夫的关系,到底人家对主子有没有那意思,还真不好说,若是这丫头没那意思,主子不是白费了这番心思吗。
想到此,韩松忽然从心里佩服起了棠梨,也不过才十六的丫头,怎么就这么厉害呢,这丫头的厉害可不是顾莲那种段位能比的,对着主子这样一张脸,这样的用心,仍让人摸不清她的底,这丫头岂止厉害简直成精了。
棠梨却并不知韩松在心里佩服自己,今儿是最后一次给齐王行针,今日行针至关要紧,不能有丝毫差错,便已经行了一个月针,拿起针,棠梨仍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