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奴才又想,吴才人骤然复宠,必然招人侧目,这会儿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含冰居。
奴才左思右想,不敢冒然去见云栖姑娘,更不敢冒然带着张太医去见云栖姑娘,就赶紧回来了,回来问问殿下的意思。”
父皇去了含冰居?吴才人复宠?
楚恬面露疑色,他怎么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呀。
见楚恬一脸的若有所思,常寿连忙问:“殿下也觉得这事儿古怪?”
楚恬微微点头,“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就是觉得这事有些可疑。”
常寿与他们殿下的感觉是一样一样的,“奴才也是这么觉得。”
“去查查吧。”楚恬说,将手中那条绣着淡紫色梧桐花的手帕握紧,“看看其中究竟有什么古怪。”
殿下过去从来都不关心后|宫里的事,此番怎么会……常寿想着,目光落到了那条手帕上。
是他糊涂了,含冰居那位吴才人可是云栖姑娘的主子,为了云栖姑娘,他们殿下难免要对吴才人的事上心。
在这皇宫之中,奴才的荣辱全都系在主子一人的身上。
主子风光时,做奴才的未必能跟着享福。
主子落魄了,奴才却一定会跟着主子落魄。
一旦主子没了,不论主子是病死,是被人害死,还是难堪的被赐死,依照宫里的传统,凡是近身侍候的奴才,都要殉主。
此番,吴才人复宠,从表面上看是好事,大好事。
却未必真有看上去那么好。
保不准暗藏凶险。
殿下是怕吴才人万一遭难,云栖姑娘会受到牵连,才会对吴才人骤然复宠的事这般关切。
在楚恬看来,吴才人复宠不是未必,而是一定不是好事。
他平日里虽不关心后|宫里的事,却也知道他父皇的后|宫只是表面上看去一派和睦。
实际上,几位娘娘暗地里斗得很凶。
但好在一直维持着某种平衡。
而某个人,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想要打破这个平衡。
之前,贤妃逼死舞姬宋氏的事,就是某人意图打破这种平衡的第一记猛锤。
楚恬不知旁人都怎么想,左右他是不信舞姬宋氏是贤妃逼死的。
原因很简单,贤妃没那么蠢。
敢对贤妃出手,此人不但胆子够大,野心也不小。
贤妃刚出事的那会儿,楚恬闲时曾猜想过谁是幕后主使。
淑妃与贤妃一向不睦,这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
后|宫之中,谁最恨贤妃,最乐见贤妃倒霉,毫无疑问是淑妃。
可楚恬却敢肯定,此事绝非淑妃所为。
原因也很简单,淑妃太蠢了。
淑妃根本就想不到用这么迂回的手段去害人。
而除了淑妃以外,后|宫之中,似乎人人都没胆子去陷害贤妃。同样的,也人人都有可能去陷害贤妃。
如此,一手炮制这桩冤案的凶手就很难猜了。
想来,贤妃在宫中沉浮已有二十多载,这些年来冤死在贤妃手里的人,怕是连她自己都数不清。
就算贤妃此番是被人陷害,也不用觉得委屈,贤妃这是恶有恶报,是活该。
可那舞姬宋氏却实在死的太不值,太冤枉。
如今,后|宫之中原有的平衡已经被打破,后|宫将乱,或者说已经乱了。
往后,只怕会有越来越多像舞姬宋氏一样的牺牲者出现。
想到这儿,楚恬的心情甚是沉重。
他希望吴才人千万不要步宋氏的后尘。
若吴才人有个好歹,云栖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
他不要云栖伤心。
第98章
“常寿。”楚恬唤道。
常寿连忙躬身, “殿下吩咐。”
“刚刚交代给你的事, 可以稍后再查,你先去有德那里一趟。去时带上珍珠粉, 再把从五哥那儿讨来的柱州蜜瓜切成小块, 找个方便揣在身上的盒子装起来,记得一定要尽量装满。你让有德把这样两样东西给云栖送去。想来,有德只是个无主的杂役宫人,他出入含冰居, 应该没人会起疑。”
常寿点头,“殿下放心, 奴才一定把这事办好, 顺道再从有德那儿, 把那几本小画册给殿下取回来。”
“嗯, 还有一件事……”楚恬犹豫。
“殿下还是想让张太医去给云栖姑娘瞧病?”常寿紧张,“您该不会想让张太医乔装成太监或宫女, 跟着有德混进去吧?”
到底是跟在他身边十年的老人了, 真了解他。
楚恬承认, 他还真冒出过让张北游乔装改扮的念头。
不过,却仅仅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他心里很清楚, 这样不行。
万一乔装改扮的事被发现,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他实在担心云栖的身子, 不叫张北游给云栖细细诊上一诊, 他心里总是难安。
“之前云栖不是说, 她明日还会去不染池。那咱们明儿就叫上张北游, 一同去不染池。”
“依眼下的情形,云栖姑娘明儿怕是不能去不染池了。”常寿小心翼翼地提醒说。
对呀,不只明天不能去不染池,后天云栖怕是也不能如约去他四姐的归燕阁了。
从今往后,他俩能单独见面的机会,只怕是不多了。
楚恬沮丧极了,真想不管不顾地冲到他父皇跟前,跟他父皇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请父皇把这个姑娘赐给他。
但他不能这么做。
如今的他还没有本事为云栖建起一座堆满棉花团子的屋子,把云栖好好的藏在里头,不让云栖受到任何摧残与谋害。
云栖,你再等等我,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尽早把你接到我身边来。
见他们殿下眸色沉沉,神情郁郁,常寿急中生智,“殿下,也有好事呀!”
楚恬抬眼看他。
“殿下您想啊,眼下吴才人复宠,中秋过后,圣驾回銮,陛下一定会带上吴才人一同回宫。云栖姑娘也一定会随吴才人一同回宫。”
楚恬听了这话,双眼微亮,比起一个在皇宫里,一个在行宫里,同在一个皇宫里是更容易碰面。
如常寿所言,这是好事。
见他们殿下总算有些笑模样,常寿心里略微踏实了些,决定赶紧去有德那儿把小画册取回来。
往后不能与云栖姑娘相见的日子,他们殿下恐怕只能靠这个撑过去了。
“奴才这就准备准备,找有德去。”
“等等,我刚刚不是说还有事交代你。”楚恬说。
“请殿下吩咐。”
“那个……”楚恬双颊微红,眼神也略微有些飘忽,“你让有德代我跟她说,就说肉包子好吃。”
常寿偷笑,“奴才领命。”
常寿退下以后,楚恬握着那条绣了两朵浅紫色梧桐花的手帕,静思良久。
之前,他是打算等到他能够独当一面,可以毫不费力的给云栖最周全的保护,再将人接到身边。
可如今看来,他必须得另做打算了。
吴才人身边显然已经不安全了。
为了不让云栖陷入他鞭长莫及的未知危险中,他必须把云栖接出来。
究竟要如何顺理成章的把云栖接出来?或许有一个人能帮上他。
……
皇上在含冰居用过午膳以后,又在含冰居歇了个午觉。
午觉醒来,便与吴才人一道,去了绘春园游园。
玉玢作为吴才人身边唯一的大宫女,自然要随行伺候吴才人。
如此,含冰居里就只剩下云栖和赵姑姑两个人了。
不过俩人也没闲着,含冰居也没冷清着。
皇上和吴才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送东西来。
最先到的是昌宁行宫的第一大总管梁昌鸿。
梁总管亲自带人送了新的桌椅和坐榻来,还送了新的杯盏茶具和各种摆件。
就连帷幔和被褥都送了全新的来。
除此以外,还特地从绘春园搬来十几盆开得正盛的花。
见窗纱旧了,梁总管当即吩咐手底下的人去取了新窗纱来。
下令天黑之前,一定要将含冰居里的窗纱全都换好。
换窗纱是个技术活,也是个耐心活,稍不留神就会贴的不平整。
梁总管不放心,便留在这儿,亲自盯着底下的人换窗纱。
赵姑姑不爱搭理梁昌鸿,连口水都不给喝。
梁昌寿因忌惮王醒,不敢招惹赵姑姑,渴的声儿都哑了,也没问赵姑姑讨口水喝。
赵姑姑不搭理梁总管,云栖原本也不想搭理,却怕赵姑姑这会儿怠慢了梁总管,梁总管出了含冰居以后“吴才人才刚刚复宠,便目中无人,冷酷刻薄”的流言,就会满天飞。
云栖思来想去,还是去沏了杯茶来。
梁昌鸿梁大总管,与这宫里大多数人一样,从来都是拜高踩低。
从前,他压根不会拿正眼瞧云栖。
眼下,在接过云栖递来的茶时,还会客气地向云栖道声谢。
梁总管捧起茶碗,浅尝了一口碗中的茶。
茶水刚一入口,梁总管就变了脸色。
云栖瞧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被茶水烫着了,心里正纳闷,就见梁总管唤了个太监上前。
梁总管吩咐那个太监,让那太监赶紧去把今年的新茶,每种都取一罐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