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博衍来不及犹豫,连忙帮忙按住那尸体的肩部,方便张逍下手。
手按腐尸的触感,真是一言难尽。
腐尸的嘴并不好扒,张逍忙活了好半天,才终于将尸体的嘴扒开。
“太好了!”张逍兴奋道,“多亏这位仁兄嘴巴闭的紧,虽说在池水中泡了几个时辰,但口中并未进水。”
张逍边说边将手指伸进腐尸的口中,一阵抠掏。
安博衍实在受不了,忙起身去一旁干呕起来。
干呕了一阵之后,安博衍又去到湖边,将手来回洗了十几遍,手都快洗破皮了才罢休。
在洗完手回来以后,安博衍见他极为勇猛彪悍的老兄,正捏着一粒红豆大小的青紫色丸状物仔细观察。
见安博衍回来了,张逍立刻热情的邀请他过来一起看,并解释说,这是他才从那具尸体的牙缝里抠出来的。
“这东西很香,老弟要闻闻吗?”
安博衍听了这话,神形具震。
从腐尸牙缝里抠出来的东西居然会香?
安博衍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见他老大哥将那丸东西擎向他,安博衍本能的要躲开。
但等一等,这东西的确带着一股极浓的香味。
安博衍不禁问:“张兄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说不好。”张逍说着,又将那丸东西凑到自己鼻子底下,仔细嗅了嗅,“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东西有毒。”
有毒!
安博衍大惊,“那张兄还不快将此物放下,万一不小心中毒了可怎么好!”
张逍却异常淡定,“中毒了就解呗,我可是个郎中呀。”
“知道张兄医术高明,那也得小心些才是。”安博衍说着,慌忙从袖中取出一条手帕,用手帕将那丸东西接过包好。
在将那丸用手帕包好的东西递还给张逍的时候,安博衍才猛然发现自己方才慌乱之间,竟拿错了手帕。
这条手帕是他小女儿知昀,在去年他过生辰的时候,送给他的生辰贺礼。
他一直都当宝贝一样贴身带着,从来都舍不得用。
方才他一时疏忽,竟然给拿错了,真是该死。
安博衍欲哭无泪,“张兄,手帕用完了一定要还我,这是昀儿亲手绣给我的。”
“昀儿才六岁就会刺绣了,可真是心灵手巧,聪慧过人。”张逍低头细细端详着手帕一角绣的那从竹叶,啧啧称赞,“这绣工,我家夫人见了也要汗颜呐。可见咱们昀儿来日必定能长成一个贤惠的姑娘。也不知哪家小子有福气,能将昀儿娶回家去。”
一向好脾气的安博衍听了这话不禁皱眉,义正言辞的说:“我们昀儿不嫁!”
第350章
张逍爽朗一笑, “我要是有像昀儿那样玉雪可爱的女儿,自然也与安老弟一般,舍不得让她出嫁。”
可不是嘛。
一旁的安博衍赞同点头。
“还是女儿好啊。”张逍感慨说,“女儿体贴, 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比儿子好多了。”
张逍只要一想到自己那已过弱冠之年,却仍不肯娶妻成家的儿子, 就感到无比糟心。
他曾一度以为,十分抗拒娶妻的儿子是个断袖,好男风。
可在几番旁敲侧击以后,他断定这小子根本就没有龙阳之好。
并非断袖却执意不肯娶妻, 在张逍看来远比接受自家儿子是断袖更加棘手可怕。
什么毛病?
只要一想起那成日脑袋里不知在琢磨什么的臭小子, 张逍就觉得手痒。
他决定回去以后,要再逼问那小子一次,究竟是娶亲成家还是死。
在问之前, 一定要记得先把梯子什么的都藏好, 以免这小子逃到屋顶上去。
上回他就是没考虑到这一层,才让那小子给跑了。
一想起上回,那小子在房顶上摇头摆尾的嘚瑟样儿, 他就恨不能立刻快马加鞭的赶回城中府上,把这小子给……
张逍想着, 不由得攥紧了手中那条包着不明有毒丸状物的手帕。
“老兄, 这手帕……”安博衍满眼不安的盯着被攥紧的手帕, 仿佛被攥成一团的并不是手帕, 而是他的心,他的命。
张逍回神,缓缓松开手上的力道,“安老弟放心,等回去以后,我一定立刻将这条手帕洗净,回头亲自送到你府上去。话说,我也有阵子没见过易儿和昀儿了。”
张逍笑了笑,一想起那两个孩子,就觉得喜欢的不行。
“这两个孩子口味随你,都爱吃我府上腌渍的甘草杏。今年的杏还没熟,去年腌好的还剩下一罐,等回头我去府上送手帕时,给两个孩子带过去。”
安博衍连忙推辞,“哪好叫张兄跑腿又破费。”
“安老弟不必与我客气。”张逍十分直爽的说,“那杏和腌渍杏的甘草,都是自家院子里种的,又不是外间买的,哪里算破费。
算来,再过两个来月,院里的杏便该熟了,到时候老弟一定要携夫人还有易儿和昀儿来府上尝鲜。
你不知,你嫂子有多喜欢昀儿。
那日我俩说起昀儿,你嫂子就说有日子没见着这孩子了,心里可是挂念。”
安博衍自然不会拒绝他张兄的盛情相邀,“不必等到杏成熟,等下回休沐,我便带昀儿去府上给嫂夫人看看。”
“那敢情好啊。”张逍一时高兴,没留神手中的手帕和那丸不明之物。
一阵风起,将轻飘飘的手帕连带那丸东西从张逍手中吹落,索性一旁的小厮眼疾手快,及时帮着接了一把。
“啊呀!”
那丸不明之物,甫一落入手心,就灼的那小厮一声痛呼。
他只觉得手心像是被火烧,又像是被毒蝎的尾刺给蛰了一般,剧痛无比。
那小厮吃疼,猛地甩手,将那丸不明之物以及手帕都甩了出去。
好在甩的不远,张逍赶紧去将那两样东西都拾了回来。
在用手帕将那丸不明之物重新包好以后,张逍赶忙去到那小厮身边,“手怎么了?”
那小厮惊魂未定,仍对方才突如其来的剧痛感到心有余悸。
“小的也不知怎么了,就是忽然疼了那么一下。”
临了还不忘补充一句,那是真的很疼很疼,简直奇疼无比。
此时,安博衍也走上前来,他翻开那小厮的手掌查看。
发现那小厮的手心位置,有一处细小的划伤。
“你这伤?”
那小厮连忙应道:“回安大人,是小的方才整理鱼钩和鱼线时,一不留神叫鱼钩刮了一下。口子浅,只流了一点儿血,不打紧的。”
一旁,张逍凝神沉思了片刻,忽然俯身蹲下,从地上拾起一块石片,就往自己手上划。
待安博衍察觉他这位老兄要做什么,已经来不及阻止。
望着张逍手腕处新添的那道血口,安博衍就好像被割伤的是自己一般,白着脸倒吸一口凉气,“张兄这是为何?”
张逍却是一派从容镇定之色,“我就是想试试。”
说着,便将那丸不明之物按在了那道血口上。
然后发出了一声比方才那小厮还响亮的哀嚎声。
安博衍从旁瞧着,脸由白变黑,又由黑变白。
张兄这是疯了不成!
一旁的小厮却是见怪不怪,未免他家院判大人疼极了与他之前那般,将东西甩出去。
那小厮连忙上前,将手帕和那丸不明之物,从他家正疼得浑身发抖的院判大人手里接过去收好。
若他猜的不错,接下来他家院判大人,怕是还会想亲口尝一尝这东西的滋味。
像这种事,还是等回府以后再做吧。
安大人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只怕再禁不住更大的冲击。
安大人是很好很好的人,可万万不能由着他家院判大人把安大人吓坏了。
那小厮想着,果断揣好东西,退去了一边。
从剧痛中渐渐缓过神来的张逍,没问小厮讨要那丸东西,而是像突然记起了什么一般,又去到尸体旁,翻开尸体的手掌查看。
在看过尸体的手掌以后,张逍明显怔住了,他托着那尸体的手掌半天都没动弹。
远远看去,就好像张逍含情脉脉的握着那尸体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
安博衍觉得验尸这种事,他果真做不来,于是决定到附近探查一番。
之前,他张兄只瞧了这两具尸体一眼,就断定这二人并非溺死,且尸体在水中浸泡的时间不长。
这两具尸体会不会是被从附近的山上冲进湖里的?
静波湖三面环山,山是土山而非石山,山体土质疏松。
昨日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山上并不结实的土层,在雨水的冲刷之下松动滚落,夹杂着一些山间的乱石杂物,尽数落入了静波湖中。
眼前的静波湖中漂浮着一些树木的残枝及落叶,原本清澈的湖水看起来也有些浑浊。
早些时候,刚抵达静波湖时,他见此情形还叹了一句,说今日怕是钓不到鱼了。
而他张兄却笑道:“水至清则无鱼,咱们兄弟今日一定能有好收成。”
却不想鱼没钓成,竟碰上了这种事。
安博衍效力的大理寺,掌管的是刑狱案件的审理。
安博衍很清楚,但凡涉及人命的案子,在大理寺都算是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