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蝮蛇的名字用柱州土语直译过来是“百日红”。
从书中的描述来看,此蝮蛇应该是一种通体朱红色,连眼珠都是红色的蛇。
听完张老院的讲述以后,张北游稍稍消化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这回的事六殿下也出了大力,越姑姑懂得古羌国文字的事,应该是六殿下查出以后告知太子殿下的。”
“其实你也是出了力的。”张老院判看着张北游认真道。
张北游意外,“我也出力了?”
张老院判点头,“关于那种蝮蛇的记载,是你一字一句从海源阁抄出来的。”
是吗?
他竟然从那么浩瀚的异国书籍中,正正好好抄到了最有用的内容。
张北游忍不住双手叉腰,“我可太厉害了!”
原本打算夸奖儿子几句的张老院判,见儿子这副德行,瞬间失去了夸奖这小子的欲望。
“跟当街吵家的泼妇似的,快给我把手放下来!”
张北游连忙将叉在腰上的手放下,并敛了笑,与张老院判正色道:“既然爹已经知道那味药是什么了,那此药的药性如何,有毒无毒?”
张老院判答:“这种唤作‘百日红’的蝮蛇有剧毒,它的蛇蜕本身有微毒。虽说是有毒,但用不同的方法炮制,配以各种不同的药,它的药性也会变得很不同。
比如,将它掺进散血膏里,它便有微毒。而与白参,白术,白芍等秘制成丸,在紧要关头便是能续命的良药。
那个越姑姑,给昀儿……给云栖姑娘喂的就是这个。”
“等一等。”张北游意外,“爹的意思是,越氏那老东西给我妹妹喂的不是毒药,而是续命的药,她没想杀我妹妹?”
得此一问,张老院判不禁睇了张北游一眼,“这种事还需为父与你分析解释,你自己不会好好琢磨琢磨。”
懒得费神的张北游,不得不自己思考,“那老东西将我妹妹折磨的奄奄一息,却仍未能从我妹妹口中逼问出她想知道的事,那老东西怕我妹妹一命呜呼,所以才给我妹妹喂了那续命的药。她不是要救我妹妹,而是要继续审问折磨我妹妹。”
张老院判微微点头,“还不算太笨。”
不算太笨的张北游一面心疼妹妹,一面心里头纳闷,“越氏那老不死的与妹妹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怨,对着那样如花似玉,楚楚可人的小姑娘,亏那老东西下得去手。”
张老院判道:“那个越姑姑为人奴仆,自然是听从主子的吩咐办事。”
张北游听了这话,心中更加不解,“妹妹与皇后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让皇后非要置妹妹于死地。”
听闻此言,张老院判幽幽一声叹,“那就说来话长了。”
作者有话说:
一桩至关重要的陈年旧案即将揭晓~
第349章
说来话长?
张北游一怔, “爹,难不成您知道些什么?”
张老院判微微点头,“算是知道一点儿。”
张北游连忙往前凑凑,“爹都知道什么, 快跟我说说。”
张老院判抬手,无情地推开还要继续往前凑的张北游,“眼下有些事到底还是证据不足, 等王醒公公那边将整件事彻底查证以后,为父再与你讲。”
哪里等得到那个时候呀!
张北游的好奇心已经被彻底勾起来了,倘若今夜他不把家老爷子知道的事全都问出来,他不单今夜睡不着, 明夜睡不着, 他甚至有可能一直都睡不着,直到活活困死。
于是,张北游再次厚着脸皮, 冲张老院判扭着肩膀撒娇说:“爹, 您就跟儿子说说嘛,说说嘛!”
张老院判额头青筋暴起,眼角不住抽动, 斥了句“我没有这么不要脸的儿子”,并请张北游立刻滚出他的小药庐。
特别不要脸的张太医自然不会乖乖滚出去, 他只管往身旁的椅子上重重一坐, “爹不说我就不走。”
张老院判不惧威胁, “你不走我走。”说罢, 就抬脚往外走。
张北游见状,立刻从椅子上蹿起来,又一个箭步冲上前,扑倒在张老院判的脚边,紧紧抱住张老院判的大腿。
这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简直就像排演了无数遍一般。
而事实上,在二十多年前,张太医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经常会像这样抱着张老院判的大腿,爹爹长爹爹短的,向张老院判提出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要求。
抱大腿这种事,小孩子做起来天真可爱,可由一个已经三十而立的过期少年来做就……
“你给为父起来!”张老院判好想把这小子踹到一边去,奈何踹不动。
“爹,您就把您知道的事,都跟儿子讲讲吧,儿子保证不外传。”
张老院判被缠的实在没办法了,万般无奈下,只能将自己知道的那些事,全都讲给了张北游听。
而之前信誓旦旦,说绝对不会将事情外传的张太医,在第二天一早入宫以后,就把他从张老院判那里听来的事,迫不及待的讲给了楚恬听。
云栖的父亲安博衍安大人,与张老院判年龄上差了有二十多岁,一个时任大理寺正,一个时任太医院院判。
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却因性情相合,且志趣相投——闲事都爱去城外的静波湖垂钓。
两人便由最初的钓友,结成了亲密的忘年之交。
两人时常会赶在休沐日,相约去钓鱼。
那是八年前的仲春时节,有一日安博衍与当时还是张院判,而非张老院判的张逍在休沐之日,相约去静波湖垂钓。
静波湖位于京都城的郊外,因三面环山,风景秀美,赶上休沐日,天气又好,不少人都会携家带口的出城来静波湖游玩踏青。
安博衍与张逍都是不太喜欢热闹的人,于是二人便选了处清净少人的地方,作为垂钓地点。
这边两人刚系好鱼钩,装好鱼饵,正预备下勾,忽然发现远处人群涌动,似乎发生了什么骚乱。
两人立即派随侍的小厮前去探看。
这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还真出了大事。
一位在附近一偏僻处垂钓的老翁,竟在湖岸边发现了两具浮尸。
安博衍与张逍一个在专司刑狱案件的大理寺当差,一个在太医院做院判,都是正经的朝廷命官。
听闻湖中发现浮尸,还一下子发现两具,二人哪还有心思继续钓鱼,立马放下鱼竿,带着小厮前去查看。
安博衍虽然在大理寺担任刑名复审一类的文职工作,但早前也曾随大理寺的人外出办过案。
在确认湖岸边确实漂浮有两具尸体以后,他先是命随侍的一个小厮快马加鞭的回城报官,接着又向在一旁围观的百姓表明身份,说自己是官府的人,并有偿请了几个胆大的围观百姓,与他一道将泡在湖水中的尸体打捞上岸。
在将两具尸体捞到岸上仰面放平以后,张逍走上前来,只瞧了一眼就断定,说人绝对不是溺水而死。
至于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安博衍神情凝重的说:“等到衙门的仵作前来验过之后才知道。”
“验尸什么的,老兄我可比衙门那些仵作厉害多了。”张逍说着,就撸起两边的袖子,要上前验尸。
如此越俎代庖,是实在好奇,且等不及要弄清楚,这俩人明明漂在湖中,怎么就不是溺死的呢?
安博衍了解他这位老哥哥的性子,心知拦不住,便没去阻拦,只叫两边的小厮劝散周遭围观的百姓,以免验尸过程惊悚,吓坏了大伙儿不好。
而安博衍自己,果断的来到张逍身边,看能不能帮上什么。
从湖中打捞上岸的这两具尸体均为男尸,从尸体肿胀腐烂的程度,张逍断言,两人应该已经死了有五到七日,并且尸体并非一直浸泡在水中。
尸体浸泡在水中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三个时辰。
腐烂的尸体本该撒发出极为刺鼻难闻的气味,可这两具尸体却有些不一样。
安博衍俯身蹲下,“我怎么闻着有一股香气。”
张逍自然也发现了这个明显的蹊跷,正盯着两具尸体若有所思。
安博衍只看了一眼,就飞快的将目光从这两具尸体上移开。
他实在佩服他这位老兄,竟然能面不改色,沉着冷静地盯着两具已经腐烂到分不清鼻子眼睛的尸体,目不转睛的看这么久。
“扒开嘴看看吧。”张逍忽然道,说着便伸手要扒开其中一具尸体的嘴。
安博衍见状,吓了一跳,慌忙阻拦,“张兄扒这尸体的嘴做什么?”
张逍冷静回答:“嘴里应该有什么东西。”
遇事向来沉着冷静的安博衍,这会儿却没法冷静,他死死按住他安兄的手,“等到仵作来验就是了,安兄这样徒手去验,万一染上尸毒可怎么好。”
张逍望着一脸紧张的安博衍,温浅一笑,“老弟是不是志怪本子看多了,哪里有碰一碰尸体就染上尸毒这种事,生吃上几口腐肉还差不多。”
闻言,安博衍的脸色明显白了几分,回去以后应该很长时间都不想吃肉了。
“来,老弟你来帮我按着些。你放心,我随身带着秘制香丸,待会儿用水化开来洗手,保证你把手洗的干干净净,一点儿异味都没有。”张逍一边说,一边一副百无禁忌的样子又要去扒那尸体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