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只耳朵,基本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听力。
奈何年前一场风寒,使得四皇子已经大好的耳疾又急剧恶化。
眼下,四皇子的双耳,几乎都已经听不见声音。
一只彻底失聪,另一只必须紧贴在耳边说话,才能勉强听清。
所以,尽管眼下四皇子与五皇子面对面坐的很近,但四皇子却听不见五皇子说话,只能通过读五皇子的唇语,判断他五弟究竟在说什么。
在这之前,四皇子从未学习过唇语,他是最近这几日,才开始叫宝庆陪他练习。
因此,四皇子对读唇语,并不是很熟练。
语速过快,或是说的句子太长,四皇子都读不懂。
于是,四皇子便命宝庆准备了纸笔来,“倘若五弟不嫌麻烦,就写给我看吧。”
五皇子自然不会嫌麻烦,立马提笔在纸上写到,上回来见四哥时,曾与四哥提过一嘴,说自与母后大吵一架之后,母后便不急着逼我选妃成亲了。
可不知怎的,昨日母后突然急急地将我召去凤仪宫,与我说人选已定!
四皇子看到这儿,并未询问皇后选定的是哪家千金,只问:“瞧四弟的样子,似是不满意皇后为你选中的人?”
五皇子使劲儿点头,何止是不满意,简直是讨厌死了。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在稍稍定了定心神以后,才继续在纸上奋笔疾书。
母后为我选定的人,是内阁王阁老王凌霄的孙女,唤作王婧姝。
这个王氏从前曾给七妹当过伴读,因此,我与她曾有过数面之缘。
四哥不知,王氏的祖父王阁老,在内阁之中人缘极差,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赤口毒舌。
这样的人之所以能留在内阁,并不是因为他年纪大资历深,也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过人的才干,而是因为内阁中就需要有这样一个人。
父皇就是看中了王阁老过于……说好听了就是过于耿直吧,说难听了就是像条疯狗,逮谁咬谁。
父皇留他在内阁,为监督也为警示诸位阁臣,叫他们莫要拉帮结派,私相授受。
王阁老为人叫人一言难尽,他教出来的孙女也跟他一样叫人一言难尽。
王氏此人,不单嘴上刻薄,心眼还毒。
她仗着自己的祖父是内阁重臣,目中无人,与七妹狼狈为奸,在宫里横行霸道。
写到这儿,五皇子又另取了一张纸来,在纸上写下,四哥还记得七妹吗?
四皇子点头,“还有些印象。”
五皇子这才又接着写到,淑妃膝下只有七妹这一个女儿,简直娇惯的不行。
惯得七妹自小就任性霸道,狂妄自大。
五皇子笔走龙蛇,一连写了好几桩七公主曾做过的,宫里人尽皆知的恶事。
想以此让他四哥迅速了解,他们这位七妹究竟顽劣到何等地步。
四皇子看过以后,惊得脸色都变了。
这是人干的事儿?
他们这位七妹简直太可怕了。
在写了几桩七公主从前做的恶事以后,五皇子又言归正传,继续写七公主和那个王氏,究竟是如何臭味相投,同流合污的。
七妹与王氏平日闲来无事,便会以凌|虐宫女为乐。
父皇虽明令禁止这种事,但有淑妃护着,七妹有恃无恐,最终闹出了人命。
这是前年夏天的事。
一个小宫女不知缘何得罪了七妹和王氏,或许那小宫女根本就没做错什么,只是因为七妹和王氏瞧她不顺眼。
两人在正午最热的时候,命人将那小宫女五花大绑,扔在大太阳底下暴晒。
这还不够,还命人取来蜜糖,泼了那小宫女一头一身,吸引蚊虫蚂蚁来叮咬那小宫女。
写到此处,五皇子持笔的手微微一顿,骂了句“畜生”,才又继续往下写。
那小宫女中了很严重的暑气,还被蚊虫蚂蚁咬的浑身毒包,人当夜就没了。
那惨死的小宫女有个胞姐,也在宫里做宫女。
得知妹妹惨死的消息以后,她姐姐悲痛欲绝,决心纵使舍了自己这条性命,也要为妹妹讨回公道。
于是,在事发后的一日,那小宫女的姐姐在长街上拦下了我母后的辇舆,将她妹妹的冤情哭着陈于我母后,求我母后为她死于非命的妹妹做主。
母后听闻此事以后,既震惊又愤怒,决定彻查此事。
贤妃得了消息,主动请缨,说愿为我母后分忧。
就这样,在贤妃尽心尽力的追查之下,被淑妃压下的这桩惨案,才被众人知晓。
第338章
眼见事情已经遮掩不住, 淑妃为保全七妹的名声,便将此事全都赖在了王氏身上。
五皇子运笔如飞,接着写到。
其实,也不能说赖, 毕竟此事并非七妹自己犯下的,王氏亦有参与其中。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可杀人的一个是当朝公主,一个是阁老家的千金。
怎能让这样两位贵人,为区区一个小宫女偿命……
写到此处,五皇子苦笑摇头, 本就微蹙的眉头蹙的更紧了。
贤妃自协助我母后打理六宫事物, 一向都是执法如山,铁面无私。
而这回她却明显有意放王氏一马。
大概是贤妃听说过,王氏祖父王阁老“疯狗”的外号, 怕事后被疯狗咬。
也或许是贤妃听闻王阁老颇得父皇器重, 有心想要借此事卖王阁老一个人情。
总之,负责全权处理此事的贤妃,并未将此事捅到父皇那儿去。
对于本该得到严惩的王氏, 贤妃只叫她回府闭门思过,一年之内不得再入皇宫, 就这般轻轻放过了。
“没天理, 真是没天理啊。”五皇子停笔叹道。
四皇子看到这儿, 也是心中唏嘘, “是罚的太轻了。”
五皇子忿忿点头,又扯过一张纸,沾了些墨。
去年夏天,若非淑妃那龌龊的恶行被揭发,七妹受了连累,王氏八成又会被接进宫来,与七妹继续横行霸道,祸害无辜。
母后不是不知王氏的品性,我是实在想不通,母后为何会突然要我娶这样一个女子。
这是要活活坑死自己的亲儿子呀!
五皇子心中费解至极,这份苦闷与不快,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明白的。
于是,五皇子便没再写什么,把笔一放,无力地趴在桌上叹了好长一口气。
“若母后真执意要我娶那王氏,我便出家当和尚去!”
因五皇子趴在桌上,四皇子虽然知道他五弟在讲话,但他却听不见,也无法通过唇语看到他六弟在说什么,于是连忙望向一旁的宝庆。
宝庆赶忙抬手,冲四皇子比划了一个剃头的动作。
四皇子大惊,慌忙冲五皇子说:“五弟,你可莫要冲动,做和尚可苦了,不但要每日诵经念佛,还不能吃肉。”
五皇子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桌上还有些余温的空面碗,“若能日|日吃上这么好吃的清汤面,当个和尚也不错。”
五皇子抬眼望向宝庆,“宝庆,你方才说,这面并非御茶膳房送来的,而是什么云姑娘亲手做的?”
宝庆点头,“回五殿下,这面是云姑娘做的。”
“她是六弟宫里的人?”五皇子又问。
这……
宝庆迟疑。
云姑娘自始至终都未自报家门,只说她是代表六殿下来的。
而云姑娘的这个“云”字,也不知是姓,还是名。
宝庆记得,云姑娘曾说过“向太子妃复命”的话。
若云姑娘是宫里人的话,那八成是北宸宫的人,而非瑶光殿的人。
不对不对,宝庆摇头。
倘若云姑娘并非六殿下宫里的人,又怎么能代表六殿下出面呢?
宝庆越是寻思,就越是迷糊。
云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呐?方才便该问清楚的。
见宝庆连连摇头,五皇子不禁问:“她不是六弟宫里的人?那她是哪个宫的?”
宝庆含糊答:“好像是北宸宫的人。”
“北宸宫何时添了这么一个手艺绝佳的厨娘。”五皇子一笑,“待我去向二哥将她讨来。”
闻言,宝庆急忙摇头。
五殿下,这可使不得啊!
“宝庆,你是不是脖子疼?”见宝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五皇子不由得关切道。
得此一问,宝庆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脖子。
他正欲向五皇子解释,那位云栖姑娘兴许已经是六殿下的人了,另一边,不知宝庆和五皇子正在嘀咕什么的四皇子,突然问了句,“你脖子又疼了?”
三日前,宝庆夜里睡觉失枕,第二日起来脖子连带着肩背都疼得厉害。
大概是方才摇头摇猛了,原本已经不太疼的脖子,还真有些酸疼。
特别老实的宝庆便如实回答:“殿下,是有点儿疼。”
“倘若张北游张太医在就好了。”五皇子轻叹了声气说,“张太医对治疗颈肩痛很是拿手,有一回我在崇武馆习武时,不小心扭了肩颈上的筋,他只替我揉了几下,我便立刻不疼了。若张太医在,便能请他帮你揉两下,四哥的病也不会……”
对啊,若张太医在就好了,宝庆心道。
太医院的太医们,包括欧阳院使在内,都已对他们殿下日益恶化的耳疾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