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魏夫人温柔和煦的目光中,云栖感觉到魏夫人似乎挺喜欢她的。
原本稍稍有些惶惑不安的心绪,很快就平复下来。
云栖不太懂得如何与长辈相处,更不谙讨好长辈之道。
于是,她只好冲魏夫人笑。
用笑容来回应别人的善意总是没错的。
而云栖并不知,她这看似笨拙的行为,事实上有多聪明。
就像她不知自己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好看,多讨人喜欢。
早些时候,在前厅瞧见云栖的第一眼,魏夫人就觉得云栖好看,不由得就心生喜欢。
这会儿更是越看越喜欢。
魏夫人心中很是遗憾,若这位云栖姑娘不是宫婢出身就好了,哪怕府上的门第稍稍低一些,她也要将这孩子讨回来给她的澜哥儿做媳妇。
不过仔细想一想,嫁给沐哥儿其实也是一样的。
待这孩子来日嫁进他们魏府以后,总要喊她一声母亲的。
瞧这孩子的小模样,多招人疼啊。
她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沐哥儿将这孩子娶进门。
待这孩子嫁进来以后,她便日|日招这孩子过来陪她作伴,就算不说话瞧着也养眼。
见魏夫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云栖觉得有些不自在。
并且一度怀疑,是不是她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难道是刚刚吃饭时没留神,沾了饭粒在脸上?
正当云栖准备抬手在自己脸上抹两下的时候,魏夫人的目光终于从她的脸上移开了。
目光虽然移开,但魏夫人拉着她的手却没放。
魏夫人牵着她来到椅子前,叫她坐下陪自己说说话。
云栖哪敢跟景嫔的亲娘平起平坐的说话,于是颇为诚实的道了句,“奴婢不敢。”
别瞧魏夫人看起来和软柔弱,实则力气还挺大,在应了一声“有什么不敢”以后,便强行将云栖拉到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又目不转睛的盯着云栖,笑呵呵的与云栖话起了家常。
与其说是话家常,倒不如说是魏夫人单方面对云栖发出连珠炮似的提问。
魏夫人问云栖,方才的饭菜合不合口味,又问云栖平日里爱吃什么,有没有忌口的东西。
之后又问云栖爱喝什么茶,喜食什么糕点,有没有特别钟爱的水果。
云栖见桌上有橘子,便随口说了一句,她挺爱吃橘子的。
一听这话,魏夫人立刻命丫鬟将那盘橘子捧来,然后从盘中捡了个最大的亲手剥好,笑嘻嘻的递给云栖,叫云栖吃。
于是,在魏夫人热切的目光中,云栖津津有味的将这一大颗橘子缓缓吃完。
这厢,云栖刚咽下最后一瓣橘子,魏夫人又剥好了一颗橘子递过来。
才刚吃过饭,肚子很饱的云栖,其实并不想吃橘子,也吃不下橘子。
但为了不辜负魏夫人的一片好意,她只好硬吃。
一颗大橘子下肚,云栖已经撑到有些反胃。
这第二颗橘子实在……罢了,吃吧,毕竟魏夫人是这世上第二个亲手为她剥橘子的长辈。
至于第一个,自然是赵姑姑了。
于是,云栖又十分努力的将第二个大橘子吃进了肚子里。
没成想,魏夫人又递了第三个橘子过来。
云栖望着魏夫人,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景嫔娘娘与魏夫人真不愧是亲娘俩,都如此这般的喜欢投喂她。
云栖并不清楚,魏夫人与景嫔母女俩之所以如此这般的喜欢投喂她,全是因为她的吃相太可爱。
云栖原本打算再使把劲儿,把这第三颗橘子也吃下去。
可酝酿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是真的怕把自己撑死。
于是,云栖双手捧着那颗橘子,小心翼翼的与魏夫人说:“夫人,这颗橘子奴婢实在吃不下了,奴婢能不能把它带回宫吃。”
魏夫人听了这话,才意识到自己太强人所难了。
竟然一气儿让人家云栖吃这么多橘子。
魏夫人很不好意思,忙与云栖说:“吃不下,就快别吃了。”
云栖浅浅一笑,“夫人赏的橘子,奴婢自然要吃完。奴婢保证,回宫以后一定把它一瓣不剩的全吃了。”
魏夫人忍耐忍耐再忍耐,终于还是忍不住抬手,轻轻捏了捏云栖的脸颊。
这孩子也忒招人疼了。
而捏完之后,魏夫人才觉得自己此举实在太过唐突,得给云栖些补偿才心安。
于是,她连忙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既然你爱吃这蜜桔,那待会儿回宫时就带上一筐吧。”
魏夫人虽是一介女流,却是言出必行,一言九鼎。
待云栖一行三人告辞时,魏夫人真叫人备了一筐橘子搬上了马车。
见此情形,玉琅越发肯定了一件事。
依她今日的观察,魏夫人明显很喜欢云栖。
看来,云栖与魏四公子的婚事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玉琅自知,以她的身份,指定是喝不上云栖和四公子的喜酒的,但贺礼却不能少。
太薄的贺礼可拿不出手。
玉琅十分庆幸,庆幸今日有机会替他们主子跑这趟腿,得到一份额外的进账。
否则,她怕是就要挪动自己为自己攒的那份嫁妆钱了。
之前她曾偶然听闻,得知云栖似乎是个无爹无娘的孤儿。
如此,云栖的嫁妆必定是要由他们主子景嫔娘娘来出的。
她虽然有爹有娘,却比不上没有,她压根就不奢望来日爹娘能为她置办嫁妆,只要不打她自己攒的那份嫁妆的主意,她便谢天谢地了。
爹娘是指望不上了,那么景嫔主子呢?
若来日她出嫁,景嫔主子会不会赏她一份嫁妆?
第290章
玉琅觉得会。
待来日她出嫁之时, 主子一定也会为她准备一份嫁妆的。
她侍候主子多年,晓得他们景嫔主子最是刀子嘴豆腐心。
数月前,云栖被主子看中,领回丽景轩的当日, 她曾在缀霞居与云栖起过冲突。
景嫔主子怪她生事,当众踹她一脚,并罚她回去禁足思过。
景嫔主子看似偏心云栖, 对她绝情。
实则事发当夜,景嫔主子就吩咐小厨房炖了蹄髈,还准备了伤药,命玉珀一起给她送来。
之后每一日, 景嫔主子都会吩咐玉珀来瞧她, 问她腿上的伤恢复的如何。
景嫔主子好面子,不许玉珀说是自己要问的。
可惜玉珀性子和软,很不懂得说谎。
因此, 玉珀替景嫔主子过来对她嘘寒问暖的头一日, 就被她套出了话。
他们景嫔主子的心肠是真好真软。
她相信,无论她来日是选择终身不嫁,侍奉主子到死, 还是选择出宫嫁人,主子都不会亏待她。
之前, 她曾问过玉珀, 究竟是打算一直留在主子身边侍候, 还是打算到了年纪就自请出宫嫁人。
玉珀说自己还没想好。
而她, 却早早就打算好了。
她要出宫嫁人。
任这皇宫千好万好,终究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无情之地。
在宫外,只要安分勤恳,便能过上好日子。
就算世道不公,任你如何发奋,日子依然过得艰难,也总要比在宫里少许多无妄之灾。
在宫里讨生活,就算你再安分守己,也有可能突遭横祸,一命呜呼。
玉琅十岁那年入宫,到今年已经整整在宫里做了十年宫女了。
这十年间,她见过太多与宫人来说稀松平常,可叫宫外的人听去,却觉得十分骇人听闻的事。
其中令她印象最深的一桩是,有一年冬天,淑妃身患咳疾,久治不愈。
太医院的太医们轮番诊治,折腾了足足一个多月,淑妃的病症却未见一丝好转。
后来,也不知是谁给淑妃出了个主意,说淑妃久病不愈,兴许是什么邪祟在作怪,不如请钦天监的人来看看。
于是,淑妃便立即请了钦天监的人来。
别说,还真瞧出了问题。
钦天监的人又是观星,又是推演,最终得出结论,淑妃之所以久病缠身,是因近身之处的某人星宿不利,给冲撞的。
淑妃便按照钦天监给的提示去查这个人,最终查到了她宫里的一个杂役宫女身上。
按照钦天监的说法,只要将此人调到别处当差,便可化解对淑妃的冲撞。
然而淑妃却恨一个小小的杂役宫女,竟害自己缠绵病榻这么久,不肯轻易放过这个杂役宫女。
淑妃下令,命人狠狠打这杂役宫女七七四十九个板子,然后扔去宫人斜自生自灭。
事发当夜,那杂役宫女就因伤势过重,死在了宫人斜。
要问她为何会对这桩旧事知道的这般详细,那是因为被淑妃视为不祥,并凄惨的死于淑妃之手的那个杂役宫女,是她的同乡姐妹。
而奉命将她这位被打得半死的同乡姐妹,扔去宫人斜的人中,也有她一位同乡姐妹。
她们姐妹三人同岁,也是同一年入宫当差。
三人曾约定,等来日三人也要一同出宫返乡,一同嫁人。
如今,一个早已在多年前就香消玉殒,另一个在数月前,因淑妃的某些恶行被揭发,与淑妃身边其他的近身宫人一道,被陛下下令秘密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