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景嫔赏了她很贵重的衣裳和指环吗?
难不成景嫔赏她这些东西,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深意?
可惜眼下云栖并没有工夫细细琢磨这些。
眼见是盛情难却,云栖只好接受玉琅的好意,扶着玉琅的手登上了马车。
御马监的人与宫中其他各司的人一样,都未能免俗,同样是看人下菜碟儿。
如今景嫔正得宠,丽景轩要用车,御马监自然精心准备。
走进车厢内一瞧,车中凡是能坐人的地方,皆铺着一层又厚又软的垫子。
一个笼了外罩的小炭盆火烧得正旺,脱了身上的斗篷都不觉得冷。
马车里头香喷喷的,似乎还提前熏了香。
除此以外,车内的矮桌上还放了一个食盒,食盒中有糕点有水果,还有一壶热茶。
不过,云栖对马车里的布局摆设,还有这些吃的喝的都无甚兴趣,登上马车以后,只管捡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等待着欣赏都城的锦绣繁华。
而这座百年古都并未让云栖失望。
宽阔整齐的街道,道路两旁商铺林立,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皆穿着体面,举止文明。
十里长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天子脚下,一国帝都,便该是这个样子。
一向不怎么爱热闹的云栖,忽然生出一股冲动,很想下车走一走,去亲身感受一下这令她陌生又亲切的气氛。
玉琅隐约看出些云栖的心思,便与云栖说,若他们从魏府出来的早,回宫前便能到街上稍稍逛一逛。
玉琅说着,抬手指了指街边一间商铺,“香宝斋的胭脂,是全京都城最有名的。宫里好几位娘娘都曾派人到这里买过胭脂水粉。回头若时间宽裕,咱们也去里头逛逛,捎些胭脂香粉回去。”
云栖一听稍后或许有机会能上街逛逛,心里高兴极了。
管他是逛胭脂水粉铺子,还是杂货铺子,只要能下车走一走她就高兴。
于是,云栖赶忙冲玉琅点点头,“那咱们尽快办完差事,尽早从魏府出来。”
玉琅一口应下,为自己成功哄得云栖高兴而欣喜不已。
倘若之前玉琅还咬不准他们景嫔娘娘的心思,今日她便可以肯定,他们娘娘已经下定决心,要将云栖许给府上的四公子。
而她之所以这般肯定,并不是因为景嫔点名要云栖将那份文房四宝亲手交给四公子,而是因为景嫔赏给云栖的那枚指环。
那枚翡翠指环玉琅曾见过,她知道那指环本是一对两枚,是景嫔入宫那年,景嫔的母亲魏夫人所赠,算是景嫔的嫁妆之一。
景嫔平日里十分珍视爱护这对翡翠指环,经常拿出来把玩保养,却很少佩戴,是怕会一不小心碰坏了。
而今日,景嫔竟将这两枚指环中的一枚,亲手套到了云栖的手指上。
玉琅想,景嫔娘娘要云栖佩戴这枚指环前往魏府,应当是用来做信物的。
魏夫人一见到云栖手戴这枚指环,便会明白景嫔娘娘的意思。
事到如今,玉琅已经不再嫉妒云栖了。
她想通了,明白有些人天生命好,是他们这些寻常人嫉妒不来的。
与其嫉妒,倒不如与这福星多亲近走动,保不准自己也能沾上些许福气呢。
……
景嫔的娘家魏府位于京都城东,朝中许多文臣武将,皇亲贵胄的府邸都坐落于此。
其中就包括贤妃,淑妃,还有荣妃的娘家。
云栖眼看着与他们一同从皇宫出发的另一架马车,拐入了前方的一个宽巷。
云栖记得玉琅之前跟她提过一嘴,说那是贺美人的马车。
想来,贺美人的娘家应该就在那条宽巷之中。
这厢,云栖正寻思着,宽巷内突然传出一阵响亮的鞭炮声。
见云栖微微蹙眉,面露疑惑之色,玉琅忙与云栖解释说,说每年正月初二,各位娘娘的娘家府上,在迎到娘娘派来的使者以后,都会燃放鞭炮以示欢迎。
各府还为此暗暗较劲,比谁府上放的鞭炮更响更久。
云栖一听,这贺府燃放的鞭炮是挺响挺久的。
然而,还没等贺府的鞭炮声响完,相隔几条巷子的某处府邸也放起了鞭炮。
应该同样是哪位娘娘派遣的使者,抵达了这位娘娘的娘家。
云栖不喜鞭炮吵闹,便放下了窗帘躲清静。
心里不禁感慨,娘娘们在后|宫里勾心斗角的争宠,各位娘娘的娘家人则在宫外比谁家的鞭炮声更响,放的时间更久。
累不累?
还是娘家不在京都城的娘娘们省心,回头不必为了自家放的鞭炮,没响过长过别家而生闷气。
作者有话说:
愿小天使们端午安康~mua~
第288章
说到诸位娘娘的娘家在不在京都城的事, 云栖忽然想起自己的祖籍就是京都,家就在这座京都城内。
偌大个京都城,她的家究竟在城中的哪个角落?家里可还有人?
若已经无人了,那人都是怎么没的?
若还有人, 为何他们从来都不联络她?
老实说,云栖是既希望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亲人,盼望这些亲人能找到她, 但心底又有一点儿害怕。
上辈子,她的父母因意外早逝,孤苦伶仃又年幼的她是由祖父母一手带大的。
云栖也记不清是在她五岁还是六岁那年,祖父与祖母先后生了一场大病, 二老有心却再也无力照顾她了。
于是, 她便开始在父母两边的亲戚家中轮番借住。
说来有些好笑,她那些都曾受过高等教育的长辈,竟然无一例外都十分的迷信。
说她是天煞孤星, 也就是俗称的扫把星, 命硬不吉利。
先是克死了自己的双亲,后又克得祖父母双双患了重病。
亲戚们没有一个是心甘情愿收留她的,只是碍于面子才不得不按照商定的结果, 勉为其难的收容她在家中暂住一阵子。
凭良心说,虽然长辈们都对她嫌弃的不行, 但那些年, 在各家各户辗转借住期间, 她却从受到过任何身体上的虐待。
无论借住在哪一家, 她都吃得饱穿的暖,只是……怎么说呢,大概是因为她顶着一个扫把星的名号,长辈们认为她不吉利,怕被她克病克死,都对她实施了不同程度的防范。
最轻的是不许她与他们一家同桌吃饭,再就是不许自家孩子与她说话接触。
而令她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她一位堂叔竟请了一个身穿道袍的神棍道家中做法,将她屋里的门上,窗上,床上,以及每面墙上都贴上了符箓。
在这些人眼中,她仿佛并不是一个年幼无辜的孩子,而是一个作恶多端的怪物。
这事儿发生在文明的现代,听来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却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刚开始被人这样歧视,防备,冷落,她心里是很难过的。
因此,她常常一个人偷偷爬到高处坐着,哭着。
后来,日子长了,她也就习惯了,但心里还是偶尔会难过。
虽然难过,但她却从来不曾憎恨那些长辈。
即便她一位表婶,明明因自己的过错丢了工作,却偏要赖是被她害的,指着鼻子骂她丧门星,她也不恨。
她是真的不恨,反而很感激他们。
感激他们曾给她一个容身之处,给她饭吃,给她水喝。
她还曾暗下决心,等她再长大些,再多赚些钱,便好好报答所有曾予以她帮助的长辈们。
可惜如今她是做不到了。
如今她已经不是什么安知昀了,而是云栖。
她从小到大孤独惯了——说白了就是缺爱。
正因缺少亲情的关爱和家庭的温暖,所以她才更加渴望这些。
她心底里是盼着云栖有亲人在世的,她渴望与这些亲人重逢,并相濡以沫。
即便这是她偷来的抢来的。
但同时,她又很害怕。
万一云栖的亲人真的找上她,她该如何与他们相处。
她要怎样与爹娘相处?又该如何与兄弟姊妹们相处?
她对这一切都太陌生了。
她太怕搞砸了。
可她真的好想要爹娘,好想要一个兄长或是姐姐。
其实,弟弟妹妹也好。
她相信,她会是一个好姐姐,她一定会对弟弟妹妹们很好很好……
蓦地,云栖感到手背一热。
她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见玉琅和玉珀正在摆弄矮桌上的东西没有发现,云栖连忙不动声色的将脸上的泪水抹去。
她已经决定了,回头等一切都安定下来以后,她会试着为云栖,为她自己寻亲。
若是真能寻到亲人自然是好,若是寻不到,她还有赵姑姑和有德作伴,还有景嫔和吴才人疼她。
最最重要的是,她还有六殿下。
这都是她心里最最要紧的人,是她最珍视的亲人。
“来了来了!公公您请这边!”
马车外传来一阵响亮的招呼声,云栖一怔,问身旁的玉琅,“玉琅姐姐,咱们这是到了?”
玉琅笑容满面,无比亲切的回答说:“还要一会儿才能到呢。云栖妹妹不知,按照规矩,凡是宫里来人,各府都要派府上的仆役出来远迎,至于要迎多远,通常是远出一条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