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恬冲楚惟拱手,“那弟弟就在这里预祝五哥旗开得胜。”
“借六弟吉言了。”楚惟爽朗一笑,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而后望了眼一旁桌上那摞大大小小的锦盒,与楚恬说,“母后听说了六弟要去宁州的事,心中甚是关切,立刻命人送了这些补品到我那儿去,命我转交给六弟,叫六弟将这些东西带去宁州给叶老大人。
母后说,六弟启程在即,眼下必定是忙的不可开交,若这些东西是由凤仪宫的人送来,六弟势必要往凤仪宫跑一趟谢恩。若是由我带过来,便省去六弟去谢恩的工夫了。”
“皇后娘娘仁慈又细心,我该去凤仪宫一趟谢恩的。”楚恬感激道。
“六弟可千万别去。”楚惟忙说,“否则,母后那边该怪我办事不利了。”
楚恬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才对楚惟说:“我听五哥的,就不急着去凤仪宫谢恩了。待我从宁州回来以后,再去凤仪宫正式向皇后娘娘磕头谢恩。眼下要劳烦五哥,先代我向皇后娘娘致谢。”
“六弟的谢意我会代为传达,六弟就只管踏踏实实的准备去宁州的事吧。”楚惟说着,便站起身来,“我就不在这儿继续叨扰六弟了,这就回去了。”
楚恬见状,连忙跟着站起来,“五哥再坐坐吧。”
“不了。”楚惟道,“我得回去练练箭术。”
练习箭术什么的,其实只是借口,楚惟是不敢再在这儿留了。
他怕他越瞧就越舍不得他六弟,怕自己会失去理智,绑着他六弟不让他六弟去宁州。
听五哥说要回去练箭术,楚恬便不好再留人了。
“那我送五哥出去。”
楚惟摆摆手,“今日六弟别送我出去,后日六弟启程去宁州,我也不去送六弟。但等到六弟从宁州回来的那日,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一定会亲自到宫门口迎接六弟。”
楚惟说完这话,深深看了楚恬一眼,便转身离去。
……
从每日在小厨房里帮着摘菜洗菜,到游走在花草丛间,给花草浇水施肥修剪枝叶,对这新换的差事,云栖并未感到任何不适应。
倒是赵姑姑很是怀念厨房里的烟火气,以及抡着大勺虽累却很酣畅的感觉。
临近傍晚时分,皇帝驾临缀霞居的时候,云栖和赵姑姑刚给院里的花草浇过一遍水。
说是浇水,其实只是在花朵和花叶的表面,薄薄的洒了一层水而已。
这一招是云栖从昭怀太子妃那儿学来的。
她记得昭怀太子妃曾与她说过,说秋日天干物燥,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往花草上稍稍洒上一层水,第二日花草看起来会更加精神些。
秋日的天空明净而旷远,天边的晚霞犹如落在清澈水面上的鲜红朱砂,扩散蔓延,直至将目之所及的整片天空晕染。
花朵上的水珠映着天边的红霞,显得愈发娇艳。
云栖和赵姑姑躬身站在一株唤作粉旭桃的菊花旁,隐约听见身在不远处的皇帝赞了一声,“真美。”
也不知是在夸天空,花朵,还是吴才人。
这是云栖头一回见到当今天子。
云栖拘着规矩,并不敢明目张胆的直视天颜,只敢偷瞄。
好不容易才把当今皇帝的模样给看清楚。
当今皇帝永熙帝生得极为英俊,乍一看去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已经四十多岁的人。
在与宫人说话时,永熙帝的声音平和中又带着一丝威严。
而在与吴才人说话时,永熙帝的声音却是深沉又温软的,带着浓浓的宠溺意味,让人听了骨酥。
云栖又偷偷往永熙帝和吴才人那边望了一眼,见永熙帝正在笑。
永熙帝笑起来的样子十分俊朗,也相当亲切。
为何这个笑容会令她感到亲切呢?
云栖想,大概是因为永熙帝笑起来的样子,与六殿下有一点儿像。
但相比之下,还是太子殿下更像永熙帝。
云栖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太子殿下的样子,觉得太子殿下简直就是二十年前青年版的永熙帝。
单从样貌上来说,父子俩真是像极了。
这厢,云栖正微微有些走神,忽然感觉有人在扯她的衣袖。
云栖回神,望向身旁的赵姑姑,见赵姑姑冲她打了个眼色。
陛下和才人已经走远了,咱俩赶紧趁这机会退下吧。
云栖会意,便随赵姑姑一道向后院走远。
两人一前一后刚拐进后院,王旻就匆匆打身后赶上来。
“云栖,师傅派我来给你捎句话。”王旻对云栖说。
云栖意外,王醒公公不派王旻给赵姑姑捎话,而是给她捎话?
云栖愣了一下,才连忙应道:“王旻公公请说。”
王旻便长话短说,简明扼要的将六殿下要去宁州的事跟云栖讲了。
“后日一早就走?这也太匆忙了些。”赵姑姑眉头轻蹙。
王旻立马解释道:“此番,叶老大人是真的重病垂危。姑姑没瞧见叶老大人那封手书,上面有好几点血迹,怕是叶老大人书写时突然咳血,不小心溅上去的。叶老大人病的这么重,六殿下即便立即出发,也不定能赶上见叶老大人最后一面。六殿下自然一日也不肯耽搁,若不是准备车马,调派护卫需要工夫,只怕六殿下一得到消息就会即刻动身。”
“也是。”赵姑姑微微点了点头,便望向了身边的云栖。
见云栖神情恍惚,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赵姑姑连忙抬手,轻轻拍了拍云栖的后背当是安抚。
得到六殿下即将动身前往宁州的消息以后,云栖的第一感觉就是难过。
她不是为自己一连数月都见不到六殿下而难过,而是为六殿下很有可能将失去一位至亲而难过。
从京都到宁州,走水路最快,可就算路上一切顺利,六殿下也要月余才能抵达宁州。
她无法想象在这奔赴宁州的一个多月间,六殿下心里是何等煎熬。
一旦六殿下没能赶上见叶老大人最后一面……她不敢往下想。
而除了难过以外,她还很担心。
六殿下之前曾出过远门吗?有乘船出过远门吗?
连着一个月,日夜兼程的赶路,六殿下的身子吃得消吗?
万一病在路上可怎么好。
云栖越想越是揪心,差点儿哭出来。
见云栖红了眼,王旻赶忙劝道,“云栖啊,六殿下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殿下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你别太胡思乱想。”
赵姑姑最了解云栖的心思,她知云栖并不是在担心自己,担心六殿下这一走就变心了。
云栖是担心六殿下这一路上会受苦,怕六殿下吃不好,睡不好,会生病。
“云栖,若你是担心六殿下路上会生病不适,大可把心放下了。”王旻说,“陛下已经下旨,命张北游张太医随六殿下同行。张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里可是数一数二的,有张太医随行照料,保证六殿下的身体安泰无恙。”
听说张太医要随六殿下同行,云栖的心的确稍稍安稳了些,但该悬着还是悬着。
这种心情无法疏解,唯有等到六殿下安然无恙的从宁州回来,她这颗高高悬起的心也才能安放回来。
第248章
自从得知六殿下要去宁州的消息以后,云栖就满腹心事。
从不浪费食物的人, 晚饭勉强吃了几口, 就起身回屋去了。
有德从赵姑姑那里听说了六殿下的事,晚饭后并没有如往常一般, 去找云栖教他学算账, 而是捧了笔墨纸砚到云栖房里来, 请云栖监督他练字。
有德一边写,一边笑嘻嘻的与云栖讲今日发生在缀霞居里的趣闻。
比如,早些时候陛下驾临,雅音和墨心两个为究竟谁进屋为陛下奉茶的事起了龃龉, 好巧不巧正被王醒公公撞见, 将两人好一通训斥。
再比如, 刚刚吃晚饭的时候, 玉玢因吃的太急,被一颗肉丸子噎到, 一直不停地打嗝。阿琼在一旁很用力的替玉玢拍背,险些没把玉玢拍断气。
还有就是,陛下命人送来的那些花花草草又香又好看,吸引来了好几只蝴蝶。碧蕊一时兴起,便学着画中美人扑起了蝴蝶,最后蝶没扑着, 还摔了一跤, 鞋都给摔掉了。
有德讲的绘声绘色, 偶尔还停下手中的笔, 给云栖比划几下。
如此卖力,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逗云栖一笑。
云栖明白有德的苦心,当着有德的面,她很努力的笑着,笑得爽朗开怀,可夜深人静之时,她还是为六殿下的事辗转反侧,睡意全无。
云栖很庆幸,庆幸景嫔今夜没找她过去。
今夜,她是真得毫无心力去应付景嫔。
天将明的时候,云栖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
原以为一觉醒来,心绪多少能平复一些,但云栖却发现自己竟然越发焦躁起来。
满脑子都是六殿下明日就要启程去宁州的事。
她好想见六殿下一面,叮嘱六殿下要好好照顾自己,再告诉六殿下她也会好好照顾自己,静待殿下平安归来。
可她却没有办法去见六殿下。
没有腰牌,她连东宫都进不了,更别说六殿下住的瑶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