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这次去凉州的是别的官员,朝中人还真没准要怀疑一番。
但这次去的是顾君昊,以他的性子,断然做不出这种事,真要做出来了,也不可能这么理直气壮地站在殿上跟他们对峙。
他们怀疑别的还可以,怀疑顾君昊作假,几乎没有人相信。
可文劭帝这次的行径确实欠妥,那姓耿的官员原以为顾君昊这样的直臣必然也会说上几句,却不想反是自己被堵的无话可说。
顾君昊虽然耿直,却也不是真傻,知道这些人有时候其实就是想拿它当枪使。
若是大家站在同样的立场,所求相同,那他也不会太计较。
但晋王前世谋逆是导致他家人惨死的重要原因之一,他一句话都不想帮那个人说,又怎么会在意他到底是被文劭帝直接赐死的,还是经过大理寺与刑部的审问之后再死的。
于他而言,甚至巴不得晋王早点死,因为这个人死了,就意味着他离前世的悲剧又远了一步,重蹈覆辙的可能性更小了几分,几乎接近于零。
所以只要不牵连国公府,不牵连阮芷曦,那晋王死了对他而言反倒是件好事。
想拉他一起质问文劭帝,来映衬自己是个直臣,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
“这人是不是傻啊?”
阮芷曦一边拿着绣绷绣花一边说道。
“晋王是你大老远跑到凉州亲自抓回来的,你怎么可能在朝堂上自己打自己的脸?”
顾君昊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做针线,道:“陛下赐死晋王确实太突然了,让许多人都始料未及,他大概觉得我会把晋王谋逆一事和陛下赐死一事分开看,这才拉着我一起出头。”
阮芷曦恍然:“他不是自己傻,他是觉得你傻。”
顾君昊:“……”
他无奈地笑了笑,依着阮芷曦说的帮她换针线。
正给她穿一根红线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匆匆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到门前跟听雨说了什么,然后就听听雨带着欢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大少爷,少夫人,宫中传出喜讯,皇后娘娘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阮芷曦一怔,紧接着脸上漫上笑意,对顾君昊道:“太好了!龙凤呈祥!陛下与娘娘多年无子,这次一生就生了两个,儿女双全,等他们满周岁的时候宫里估计要大办喜宴了。”
顾君昊也十分高兴,作为大齐朝臣他盼着朝堂能够稳固,而储君也是其中重要的因素。
更重要的是,前世皇后差不多也是这时候诞下的龙子,但只怀了一个。今生因为阮芷曦的到来,很多事都不一样了,当初迟迟没有传出皇后有孕的消息时他还忐忑了一阵,怕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期的事,不知道皇后什么时候才能再度有孕。
如今皇后平安生产,不仅诞下了皇子,还生了个小公主,怎么看都比前世更加圆满。
他由衷地为文劭帝也为大齐感到高兴,但高兴之余,又不禁想到自己,不知自己何时才能有个孩子。
他下意识看了看阮芷曦的小腹,盼着能有一个属于他们之间的孩子。
这么想着,顾君昊晚上便格外卖力,直至夜深才拥着阮芷曦睡去了。
他第二日休沐,按往常的习惯本该在起床后跟阮芷曦一起去正院给顾苍舟和周氏请安,然后一起用个饭再回来,可昨天睡得太晚,他跟阮芷曦都没能起来,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阮芷曦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见已经晚了,索性又躺了回去,懒懒地靠在顾君昊怀中,道:“你堕落了。”
顾君昊:“什么?”
“你堕落了,”阮芷曦重复,“你以前都早睡早起按时起床就算休沐也会准时爬起来去给爹娘请安的,现在沉迷美色不可自拔还拉着我跟你一起堕落!”
她说话时趴在顾君昊胸口,下巴随着说话的声音让顾君昊感觉到微微的震动。
顾君昊低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发丝。
“咱们家本来也没这个每天都要请安的规矩,只是咱们都习惯了每天都去罢了。其实偶尔少去一次也没关系,爹娘不会怪罪的。”
阮芷曦当然知道周氏他们不会怪罪,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她就这样趴在顾君昊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也懒得起床,聊着聊着顺嘴就冒出一句:“你说要是哪天我忽然就没了怎么办啊?”
顾君昊手上动作一顿,道:“这种不吉利的话别随口乱说,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
“我没乱说啊,”阮芷曦道,“我虽然决定留下了,但我来的时候就是莫名其妙过来的,也没谁问过我要不来来,让我选一下,万一哪天我又这么莫名其妙地回去了呢?”
她这话说的突然,顾君昊还以为她是又犹豫了,想回去了,用这种方法暗示他好让他有个准备。
他心上像是被人扎了一刀,正想把话挑明白问问她什么意思,就听她继续说道:“以前也就算了,我回去了也对这边无牵无挂的,可现在我不舍得你了啊……”
顾君昊沉入寒潭的心又被人捞了起来,泡在温水里,方才涌上来的寒意瞬间消散。
他心底微颤,捧起阮芷曦的面颊:“你……不舍得我?”
“对啊,”阮芷曦往上蹭了蹭,圈着他的脖子,“我喜欢你啊,要是回去的话想把你也打包带走。”
顾君昊喉头微动,心底说不上的熨帖。
他将怀中的人抱紧,微微仰头与她接吻,恨不能将她整个人都与自己融在一起。
阮芷曦却还记着刚才的事,亲了一会又想起什么,抬起头笑道:“如果只是我忽然消失其实还是比较好的结果了,要是我消失了,阮氏回来了……”
说完果然见顾君昊脸色一僵,没忍住笑了起来。
顾君昊因她这几句话又是欢喜又是气恼,拿她不知怎么办好,神情颇为无奈。
阮芷曦就喜欢他这种拿她没脾气的样子,蹭着他的鼻尖笑着说道:“我有个办法能让你分清楚我跟阮氏。”
“什么办法?”
阮芷曦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脖颈,撑着他的胸膛跪坐起来……
…………………………
窗外的日头又升高一些,阮芷曦靠在顾君昊身边,看着他仰躺在床上失神的的样子,勾了勾唇角:“她做得来这些吗?”
顾君昊微微喘息,缓慢而坚定的摇头:“不会。”
“那以后每天早上来一次?这样你就能分得清躺在你身边的到底是谁了。”
顾君昊舔了舔唇,转头看她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红着脸细弱蚊蝇地嗯了一声。
谁知身旁的女人却轻轻踢了他一脚,笑道:“美得你!”
说完坐起了身:“起床吃饭了,我都饿了。”
顾君昊哦了一声,尾音颇长,神情很是遗憾,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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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针线
面对文劭帝一反常态的强势, 京城的官员对晋王之死虽仍旧存疑,但也不敢再在朝堂上争论了。
反正争来争去也争不出个什么结果,晋王已经死了,文劭帝又是一国之君,总不能因为他的死就想着把文劭帝从皇位上拉下来吧?
就算真的觉得文劭帝德不配位,动了这样的心思, 如今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能取代他啊。
至于那个想以纠正文劭帝之过来给自己树立直臣形象, 甚至放出辞官狂言,以为文劭帝碍于情面怎么也会挽留他一下的耿大人,则在第一次请辞的时候就被准许了, 最后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以后,有关晋王的事更没人敢议论了。
但大家之所以很快就把晋王的事抛到了脑后,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又有了别的话题,且比晋王一事更令人费解,就是文劭帝不知因何开始冷落国公府了。
起初大家还没有察觉,只以为是近来没什么战事,边关也都安稳,他没什么要特别跟镇国公说的,往来自然也就少。
后来皇后诞下龙凤胎,镇国公和其他官员一样在朝堂上对他贺喜,他待旁人都十分和煦,对镇国公却格外冷淡,这就让人觉得不太对劲了。
从那时起,大家便渐渐发现,文劭帝是真的跟国公府生分了,就连镇国公过继阮芷曦为女儿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表示。若换做往常,他好歹也会送份贺礼的。
京城中人都在暗中揣测,观察着宫中和镇国公府的动静的时候,国公府自己人却毫无所觉一般,仍旧自己过自己的,一点没受朝廷和京城流言蜚语的影响。
而文劭帝虽然没有在国公府直接送去贺礼,暗中却让人给远在边关的阮振平送了一份厚礼过去。
阮振平收到礼物的时候十分纳闷,被过继到国公府的是小妹,有了女儿的是他爹娘,生了龙凤胎的是陛下和皇后,怎么看都不应该给他送礼啊,按理说他该是送礼的那个人才是。
可来人说礼物就是给他的,他也就只能收下了,另外随着礼物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信。
信是文劭帝亲笔写的,内容很简单,这礼物一部分是给他的,一部分是托他转交给京城的镇国公夫妇和阮芷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