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辩机本能的抓住我的手,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的伤痕,还是依然不肯活着?我试图挣脱他的手一探究竟,可是,我怎是他的对手。
直到我放弃,他才开口:“这或许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我环住他的脖子,让他靠在我的胸前,这一刻,我既庆幸着辩机还活着,同时又担忧着他能否愿意活着:“为了我,活下去好吗?”
辩机依然不语,三天不吃不喝,再这样下去,带着伤的他也撑不了多久。
这时,秀英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面汤走了过来,也许是看我与辩机拥在一起,她眼中黯然,将碗放下,一句话没说就悄悄的走了。
我拿起碗,用羹匙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将它吹了吹,可当我将它放在辩机的唇边时,辩机闭起双眼,就是不肯将嘴张开。
终究,他还是不想活的!
“辩机,你若想死,我陪着你!从现在起,你绝食,我也绝食,你若是先死,我就用刀刺进我的心里,我绝不独活,哪怕是一时一刻!”我用坚决的眼神望着他。
终于,我的话唤起了他,辩机睁开眼,脱口而出:“不!”
我将碗放在一边,僵硬的坐在床边,余光中我能感到辩机微动的表情。
我忍住不去看他,其实,我没并非赌气,当初,我明知道爱上他是个莫大的错误,可既然选择了,我便决定担负他的人生。
死,我们一起!活着,我会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恍惚间,我总觉得有些晶莹的东西在我的视线内闪动,侧头一看,两排泪水挂在他的脸庞。
突然的,辩机一把将我拥入怀里:“我答应你!活着!”
多么艰难的一个决定!我知道,那是辩机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才做出这么个选择!
松开辩机,我端起碗,一勺一勺的喂他吃下去。
“代我而死的人是谁?”辩机一脸的愧疚。
“是一个宫人,几年前我曾救过他。我利用了父皇的一个才人与当今太子的私情,用此事作为威胁,打通了整个吏部,将你救出。”我深吸口气。
辩机沉沉的低下头:“我是个罪人!”
“不!”我慌忙的喊着,“是我,事情是我做的,也是我先爱上你的,若真的有因果报应,就报应在我的身上吧!”
辩机一脸的愕然,还未来得及说什么。
此时,秀英急匆匆的进来收碗,她看了看手中的空碗:“水烧好了,药材也泡了很久。”
杜荷不知何时悄然而至,他带走了辩机,秀英转头叹着:“我费了一上午的口舌,怎么劝也没用,他就坐在那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听得见还是听不见。”她的嘴角浮现一丝苦笑,她抬头无奈、嫉妒的看着我。
“现在的辩机,不过是空有一具躯壳,我会找回他的灵魂,好好的活着。”我说。
“灵魂?”秀英疑惑的看着我。
我不做应答,只是笑看着她,她既不知灵魂为何物,自然也不懂我与辩机之间的感情。
杜荷提着木桶向一间屋内走去,我随着他跟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辩机的背脊,那上面满是淤痕,看上去更像是被鞭打的痕迹。
杜荷见我来此,他默默的走了出去,我拿起了热毛巾,悄悄的擦拭着他的伤口。
辩机并未回头,他却知道身后的人是我,伸手握住我的手:“长孙无忌不会放过你,一旦新皇继位,你该如何自保?”
“我与父皇早已断了父女之情,我恨他!恨房家!”我说。
辩机转过头,异样的看着我:“这三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没有应答,我不想将枸骨的事情讲予他听,至于那玉枕是谁栽赃的,我定要彻查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我写的很慢,又是第一次写文,缺点很多。可看到大家的点评,好开心,感谢鼓励!
第96章 若是遇见,皆是尘缘。
几天以后,会昌寺的住持偷偷的将“辩机”的骨灰带回了寺内,他们将在寺内的会堂内,为其念经超度。我一直在默默的等待这一天,我期待着一个人的出现。
曾经我是会昌寺的常客,会堂在哪个位置,我再熟悉不过了。
而今我用轻纱的帽帷遮挡,如同普通的香客那般点起了清香,我直盯着寺内的大门,寻找着记忆里那个瘦小的古铜色肌肤的人出现。
半个时辰后,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只见住持赶忙上前迎接。脸上却不见迎客的笑容,与之替代的是满目的悲凄。
眼见着二人进了会堂,一会的功夫,会堂内便传来僧人念经声,以及法器的奏鸣声。那声音听起来刺心切骨。让人不自主的默哀。
我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静静的等待着,直等到一群僧人沉着脸走了出来。
这时,我飞速的迎了上去,会堂内的二人见我来此皆面面相觑,住持走上前:“施主,此地乃会堂,您若是前来上香,出门左拐便是了!”
“今日,听闻玄奘法师来此,特来解惑!望住持给予方便!”我说。
住持与玄奘对望了一下,相互合十一礼后便悄悄的走了出去。
留下的玄奘一脸的炫惑:“女施主有何疑惑?”
我迅速的解开头上的帽帷露出了真容,那玄奘看到后立刻愣住了,但很快的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惊诧的向后退了一步,他眨着眼,似在思考着什么。转而默默的沉思,一副不愿见到我但又不得不恭顺的样子,他双手合十:“十七公主来此,究竟为何事?”
显然,这玄奘打心底里不愿意见到我,或许,他同样认为我才是害死辩机的真凶,他无法掩饰对我的排斥。
面对着玄奘,我拿出对佛陀的虔心对视着他:“玄奘法师,您佛法通达,愿度众生,如今,辩机虽生犹死,万念俱灰,高阳恳求法师大慈大悲,救辩机脱离苦海!”
“什么?”玄奘愕然的看着我,他不自主的向前走了几步,从袈裟内伸出一只手,颤悠悠的停在空中,又将目光对准了堂内众坛子中的一个,“辩机,他不是已经……莫不是他……”他哽住了。
我默然的低下头,回答着:“是的,他没死!我以卑劣手段,救了他的生命,可他的灵魂却随着那到圣旨被腰斩,早已惨死于铡刀下。”
玄奘脸部的肌肉抖动一下,看不出是欣慰还是默哀:“善哉善哉,生命是不可取代的,也是同等的,若辩机现在活着,想必是另一个生命替代了他的死亡。奈何辩机百念皆消,原是如此!”
我暗叹:玄奘果然是了解辩机的!
玄奘走到堂前,对着那个装着“辩机”骨灰的坛子合十一礼,看的出这三年来,他对辩机的师徒情义深厚,他像我一样,希望辩机活着。
“高阳知道,那些权谋政治,昧己瞒心之事,于佛法所不容,但是高阳乃俗世之人,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他日高阳珠沉玉碎之时,甘愿堕入万劫地狱。只求佛祖宽容他,玄奘法师慈悲于他,求您度他脱离水火!”我祈求着。
良久,玄奘才转过头,对于辩机还活着一事,他有着难以掩饰的欣慰,他的表情不在暗沉,他又一次合十一礼:“公主,贫僧如何能帮助辩机呢?辩机风韵高明、文采斐然,在众弟子中脱颖而出。纵使曾贪恋红尘,却也潜心悔过,我与他师徒情深,纵使贫僧有心,却不知如何施以慈悲?”
终于,我见到了希望…
“玄奘法师,高阳虽不是佛门中人,但也潜心敬佛、爱佛。方知善根福德方能往生极乐,可是生命和情感难道不是修行的一部分?犹如世间的一把客尘,若是遇见,皆是尘缘。辩机已是译经大德,国众皆知,纵使活着也难以以“辩机”之名再续佛缘。可这并没有改变,佛陀是他毕生的向往。他虽活着,却犹如行尸一般,玄奘法师,辩机尊您为师,这曾是他一生之荣。我想,只有法师能是他黑暗中的启明之火。从今往后,辩机不管是继续佛缘,还是沉溺于红尘情爱,由他自行抉择!”我说。
“公主此言贫僧诧异,佛说一切诸法如梦如幻,无有实体,梦幻本空,悉无所有。辩机若留红尘,当与佛无缘,实为可惜啊!”玄奘暗叹。
听了玄奘的感慨,我悄然的反驳着:“佛陀也说,因缘聚合即生,因缘分散即灭,可是,若缘未灭,恐也难以四大皆空,顾此而失彼。佛陀慈悲,度化众生皆有佛性,既然心中有佛,何苦挣扎是留在尘世,亦或是庙宇?就算辩机此生都无法踏入佛门,那也无法改变佛陀是他一生所往。”
话音刚落,玄奘惊住了,不知是惊讶于我对佛法的贯通,还是惊讶于我这无法评判的对错。
“辩机只是未看清男、女色相,才会一时失足,贫僧曾为辩机向陛下求情,奈何陛下执念以深,对辩机更是杀之不足以平怒!”玄奘感叹。
也许,在玄奘的眼里,辩机是个难能可贵的佛教之苗,是他玄奘最得意的高徒。可对我来说,辩机只是一个男人,一个我爱的男人。
“也许,世人皆叹辩机不过是高阳公主的玩物,一个男欢女爱欲望的产物,没有人理解我们之间相互融合的灵魂。”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