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藤结实,承受她绰绰有余,新棠安下心来的同时,又傻掉了,手里的烛台因为这一阵虎虎生风的助跑,不知道啥时候熄了。
唉,人生艰难啊。
好在那丛天竺葵已经很近了,新棠使了把劲儿,往上爬了几步,将将要挨上的时候,头顶上传来了说话声。新棠再次在心里叹了句人生艰难,悄悄的把身子往地面贴了贴。
人应该是刚刚到的,此刻的说话声还有点气息不稳,可见是偷偷摸摸见面的,新棠开始庆幸这灯灭得太及时了,不然这会儿该灭得就是她的小命了。
其中一人声音稚嫩尖细,显然有点不放心这儿的环境,吞吞吐吐说了半天也是一直在打着太极,另外一人有点不耐烦了,阴恻恻的,“好大胆的狗奴才,爷给你三分好性,倒是让你拿起乔来了,给我打。”
这个小坡上面是一条山路,山路两旁的出口都有专人把手,且又黑灯瞎火,打起人来也没那么多顾忌,新棠听着那棍子挨着皮肉的声响,头皮发麻。
一顿板子下去,那人终于老实了,只话音是发着抖的,“奴才......奴才亲眼瞧着太子身边的缓公公把东西收着的,今日还又特意看着放进了太子的卧房,没有人发现......殿下绕了奴才吧,绕了奴才吧。”
听的那人似乎满意了,来回走动了几步,倏尔停了下来,“你做得很好!”
地上的人似乎松了口气,忙磕头谢恩,“谢殿下,还请殿下看在奴才为殿下卖命的份儿上,放了奴才的家人。”
那位自称“爷”的人轻笑了声,“做得好自然是赏的,只是,你也配跟我谈条件?”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一切回归平静,新棠脸上似乎溅到了什么东西,热热的,但她不敢摸。
头顶上的话还在继续。
“主子,娘娘那边要是知道了......”
听的人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知道了又怎么样,她除了整日里吃斋念佛,又为我做过什么?属于我的东西,我必须得亲手拿回来,她既帮我上我,也就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处理干净了,别让人发现。”
“是,奴才遵命。”
......
新棠跌跌撞撞奔回院子里的时候,太子已经回来了。
甫一听见动静,太子放下手里的书,拧着眉正要抬眼训斥她不知规矩,下一秒便见她左手拿着一根烛台,右手薅着一把杂草,煞白的脸上还有几道赫然的血迹,大晚上格外显得狰狞。
太子脸一沉,迅速起身来到她面前,一把捞起她发软的身子,连声叫着来人。
应缓和应急闻声而动,见到新棠这个样子也是大吃一惊。
应缓迅速递上来一方帕子,应急反应灵敏的夺门而出,直奔后院查探情况去了。
太子把人捞到座位上坐下,胡乱的在她脸上抹了几下,欠着身子紧盯着她的脸,一遍又一遍的叫她的名字,“黎新棠?黎新棠?......”
喊到第五声的时候,新棠的眼睛终于有了光亮,和面前的太子对视,看到他那张轮廓分明、眉目深深的脸,竟一时有些亲切的安心,嘴角动了动,叫了声殿下。
她刚刚受了不小的惊吓,嗓子发干,一出声像是被绑着绳子的公鸭,应缓把桌上的茶水端给她,却被太子接过来塞在了她的手里。
“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新棠:你们古人真是太可怕了,我感觉我活得好艰难
太子:没事,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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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不知是到了熟悉的环境,还是因为眼前的太子那双沉静又让人无端觉得安心的眼睛,新棠白里透青的脸色在喝了一杯热茶之后,终于显现了半点红晕。
这么点时间已足够应急在后院查到点蛛丝马迹。他回来的时候是悄无声息的,快步走到太子跟前递过去一张腰牌。行宫里到处都是从宫内出来的人,主子奴才乌泱泱一大堆人,人虽多,但腰牌也是有数的,只得脸面的管事的才有。
这个点儿凭空出现在临水榭后山的腰牌,不得不让人深思。
太子伸手去接腰牌,应急却稍稍往后挪了一下,禀告道,“殿下,腰牌上有血迹,恐污了您的手,还是奴才拿着吧。”
新棠听到“沾着血”这三个字,身子几不可察的抖了抖。太子看了她一眼,转而把手往应缓面前一伸,应缓机灵,眨眼间一方绸帕就摊开来放在了太子的手掌心。
太子用手帕裹着,把那个腰牌拿起来看了看,腰牌崭新,显然是为了这次祭祀大典出宫而新领的,上面的木纹没有一丝刮花的痕迹,可见这腰牌的主人还格外珍惜,翻到背面,果不其然上面沾着鲜血,把背后那一块写有宫名的字迹掩盖的完完全全。
应急接过牌子收好,应缓适时的递上一方热帕子,太子边擦着手边吩咐道,“去查查今晚上哪个宫里少了人。”
应急和应缓应声而退,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一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新棠这会儿也平静了,知道自己是无意中窥探到了又一个足以给她带来杀身之祸的秘密。她抬了抬眼皮,脚下还杂乱无章的放着自己冒着后命危险抱回的天竺葵,有了今晚这么一遭,这天竺葵也不当用了,说不定里面也还溅着血,不吉利。
宫里的主子是最忌讳这个的。
新棠想到此,默默的蹲下身把那丛草往怀里一抱,抬脚往门外走。
“放着吧。”太子踱着步子跟在她后面,云淡风轻的说道,“这种日子过习惯了,倒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倒不如物尽其用,也不白白浪费了这一趟。”
新棠鼻子有些发酸,背对着太子站了一小会儿,才瓮声答道,“是。”
太子站在原地,看着她忙里忙外的把房间的角落里和窗子下面各处都铺了点草,行走间的姿势颇为淡然,仿佛刚刚那阵惊吓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不知道为何,太子竟想起了以前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谈诗论画的黎家大小姐。两人分明如此相象,却又从骨子散发出完全背道而驰的风彩。
“黎新棠,若是给你机会让你出宫隐姓埋名的活着,你可愿意?”
新棠听到太子这么问,手下的动作忽的一顿,急不可耐的正要答应,转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平静了下去,转身答道,“不愿意。”
请问这是在开玩笑吗?前面随时都有埋伏等着她,今晚又不知道撞破了哪家的阴谋轨迹,这会子让她出宫生活?出去干嘛?嫌小命太长、生活不够跌宕起伏吗?
她现在还是更愿意在太子这棵大树下苟着,虽说太子爹不疼、弟不恭,还总爱大张旗鼓的和他爹唱唱反调,但他只要不造反、不篡位,想来让她苟一苟还是没问题的。
而她自我理想就更简单了,现阶段的目标就是,对太子衷心耿耿,不作死爬床,然后留条小命,混个温饱小康足矣,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说不定哪天事情就解决了,那到时候再向太子求个恩典,再出宫也不迟。
太子哪里知道她心里的小算盘,见新棠如是回答,那张一向不怎么有表情的俊脸,竟是破天荒的柔了一柔。说出的话也带上了一分笑意,眼神里却是不容忽视的霸道,“你可想好了,既决定了呆在我身边,那便只能是我的人。”
新棠以为他又在拿上次沉香那件事来敲打她,规规矩矩的应了声是。
太子满意了,便让她早些下去。
新棠依言退下,关上了房门。没走出几步远,又蹭蹭蹭的返回来敲门,“殿下,快开门,开门啊殿下!”
寂静的深夜里,这接连的敲门声格外突兀,要是在宫里,早被禁卫拉下去死了几次了。新棠连规矩礼仪都顾不上了,可见是心慌意乱到极致了。
拍到第三声的时候,门从里面开了。太子显然正在宽衣,玄色的常服松松的披在肩上,领口处露出了雪白的里衣,白色更显风流,太子清俊硬朗的面容无端多了些儒的书生气。
只是新棠却顾不得欣赏这一幅美男临睡图,她用手臂隔开太子,冲进门去一通翻找,把晚上刚归置好的箱笼又翻了个底朝天,这还不算,她视线一转,目光落在了太子将将掀起的一半的寝被上。
太子拧着眉看她胡闹,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沉声喝道,“黎新棠,你发什么疯。”
男子的力气呈压倒式的碾压,新棠挣脱不过,急道,“殿下,我听见他们把什么东西放在了你的卧房里,等着要你性命。可是这些衣物用具都是我一手整理的,怎么会有不知道东西塞进来呢?”
新棠语无伦次,但太子听清楚了。
正在这时,应急和应缓在门外求见。两人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各宫有头有脸的管事们今晚都忙着给手下分派活计,没人出来溜达过,也没人往外借出过腰牌。
太子沉吟了一会儿,冷冷的声音问出了他们最不想听到的问题,“临水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