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廖太妃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应该是关心的吧。说不得能给她肯撒娇哀求到什么资源支持,甚至直接告诉她更多有关唐余的信息。
最起码,廖太妃和皇太后关系不错,据说当今圣上每天晨昏定省都会去看望二老,聊些家常。说不定她旁敲侧击的能从廖太妃那里打听到圣上将南唐的四皇子塞到长公主府的真实用意。
次日清晨,管笠亲自送了长公主入宫。
后宫管理严格,像管笠这等成年男子又非净身的内侍,是不能陪同入后宫的。安如昔本就不太想让管笠在身边碍眼,如今更有了借口,催促管笠抓紧时间完成她留的作业,说不定管笠机缘巧合能搞到答案,她坐等其成完成支线岂不快哉?
管笠难得被长公主如此看重,飘乎乎地就赶回了府里。
走到唐余住的那处院子门口才想起来一早光顾着安排长公主的出行事宜,忘了吩咐人给唐余送餐饭了。昨一天是故意没搭理,连上早上这顿没吃,唐余不会饿出毛病吧?
谁知院子里飘出一股烤肉的香味。
管笠匆忙打开门锁,推开院子门,正看到唐余穿着那身不合体的旧衣,坐在院子当中,手里拿了一根树枝架在火上烤,香味就是从那而来。架着柴火的土坑像是临时刨出来的,柴火也似这院子里杂草枯枝拼凑而成。那树枝上的烤肉虽然很香,不过那焦黑的东西形状不明,一看就不太像正经的食材。
管笠知道这院子里久不住人,厨具食材一样没有,或者有些陈年的油盐,也不晓得还能不能吃。这唐余看起来倒是会自力更生,莫非南唐的皇子都这么强悍,地上刨个坑就能做饭?这也算是一项实用的技能了。唐余这本领千万不能让长公主殿下知道,说不得又引起殿下对唐余更大的兴趣。
“抱歉,昨日忙到今时,这才抽出空来看你。怎么,没人将饭食送来么?”管笠睁着眼睛说瞎话,打肿脸充好人。
唐余倒也没戳穿他,继续烤肉,淡然答道:“管侍卫得长公主宠信,自然人忙事多。在下这种闲人,倒也不用您费心。”
如果唐余生气,管笠倒是有更多借口整治唐余。谁料对方脾气这么好,又真的是有能力自己寻吃的,仿佛自得其乐,这让他该如何接口,如何发难呢?要不然继续装好人,先套近乎?
“唐公子,你烤的这个是什么,闻起来好香。”
“昨晚睡觉不小心压死了一只老鼠。”唐余语气轻松,又以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说道,“灶台上寻了一圈只有少许盐渣,只够勉强做一顿吃食。管侍卫若是得空了,还望能让人再送些柴米油盐。在下倒是会自己煮饭,院子里也有水井。免得总烦劳旁人送吃食。”
管笠顿时没了胃口,同时也生了几分愧疚。
人的思想就是这样微妙,若是唐余要死要活,或者对他爱答不理恶言相向,管笠便能硬起心肠实施逼供计划。可唐余的反应与管笠想象中偏差太大,一时更看不出对方的深浅。他该怎么办?延续此前的方法,自己躲到幕后,安排人对唐余严刑逼供弄清楚长公主殿下吩咐的问题?好像无需那么兴师动众吧。
唐余身上的旧伤,既然敢让人知道,多半并不是什么关乎国体的大秘密。如果他许些好处,比如以此交换吃食药品之类的,说不定唐余是愿意讲的。
管笠想通此节,便说道:“想要柴米油盐不难,你说说你身上那些旧伤怎么来的就行。”
这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唐余显然没料到。管笠难道不该是趁人之危的时候,问一些更有价值的问题么?唐余早就设想过各种应对,比如被怀疑是南唐派来的细作,甚至被怀疑不是南唐的皇子,或者被逼问南唐的一些秘密诸如此类问题,用以交换生活必需物资,这才是正常逻辑吧?
长公主府上都是这种低水平的人?
阿朦幼童心智,算是特例也就罢了。这个管笠看起来说话办事应该挺正常的,莫非骨子里也缺根筋么?
打听他身上陈年旧伤,显然不是为了给他治病。难道是拐弯抹角一步步让他降低防备,试探他的身份乃至推测他此来大雍的真实目的?
第5章 01贡品-05
安如昔凭借着身体的记忆,勉强算是糊弄过了向皇太后请安的步骤。今上尚未大婚,后宫之中一应事务都是皇太后主持,忙的很,一向是没空与安如昔这等废柴浪费功夫的。敷衍了不到一刻钟,就打发安如昔去了廖太妃那边。
安如昔如释重负,整个人走路都轻快了许多,亲娘那边想必有吃有喝,比皇太后这里能肆意随便一些。
然而幻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到了廖太妃这里,安如昔如同见了翻版的皇太后,两人虽说容貌各有千秋,穿着打扮上严格执行着后妃品级的制度,太妃比太后的纹样首饰都要差一等,可是两人说话的语气和对安如昔的态度如出一辙。别说是好吃好喝,便是茶水点心也都是放了很久充样子的,根本没热乎气。就仿佛长公主并非是这廖太妃亲生的一般,疏淡的走过场,并不亲近。
安如昔心中不免多了一重猜测,莫非这廖太妃是皇太后的脑残粉,行止做派都极力模仿着皇太后。再要不然,就是与安如昔这个亲生女儿之间有过什么误会过节?或者,是安如昔这个女儿太过废柴,此前又因着习练那种诡异武功,性情冷淡,长久忽视了母女之情,伤了廖太妃的心?
可是,这世上只有儿女嫌弃母亲,少有母亲对儿女真的毫无半点亲情的。廖太妃,不会只是安如昔记忆中的生母,实则另有什么真相吧?
安如昔耐着性子与廖太妃闲聊了几句家常,无非是说自己和府里一切都好,末了才半遮半掩地提起,南唐四皇子作为贡品送到了她那边。
果然,廖太妃死水一样的表情,微微动了动,就像是精心伪装的面具终于裂了一丝痕迹,流露出几分不解的神色。
安如昔便也顺势说道:“母妃,女儿原以为那唐余曾经贵为皇子,琴棋书画各色才艺总有几分拿得出手的,谁知他自称什么都不会。这事,莫不是他诳女儿?”
廖太妃却答道:“我深居宫中,对南唐之事并不了解。按理皇室儿女多少也是要学一点本事,哪怕做不成什么大事,也可以陶冶性情。”
安如昔暗中有些惭愧,好歹自己会武功,只是这门本领貌似在皇室贵族中比较冷门而已。实际上比起已经去世的两位皇兄,或者难产死在西戎的嫡公主,甚至那些尚未成人的妹妹们,她真的是标准不学无术的废柴。所以说,当年那位薛元帅拒绝娶她,也是情有可原的。
外间都传安如昔是对薛元帅真的仰慕爱恋,姻缘不成心灰意冷才会戴发修行,实则安如昔原身显然不可能为了情爱牺牲自己的幸福。长公主府里蓄养一众美男,吃喝玩乐消磨时光,比嫁人相夫教子的拘束日子自由多了。
只要安如昔想,她就能以这个借口一直不出嫁,赖在皇家继续当米虫混吃等死。
那么当初是谁决定了让她习武呢?那所谓神秘高人是眼拙还是被逼无奈才收她为徒?这事情说不得廖太妃应该是清楚的。
“母妃,女儿想问问当年那传女儿武功的神秘高人,究竟与咱们有何渊源?”安如昔这样发问是提前做过功课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梦中有些零散记忆回放,是原身幼时习武的场景。那位神秘高人每月都会出现,进出宫内无人阻拦,直到她十四岁的时候说她武艺已有小成,往后只需自己练习钻研,便突然不辞而别。
大雍的皇宫大内可不是随便什么高人都能进出自如的,她的师傅应该是得了皇家默许,才能每月都畅行无阻来后宫传授武功给她这位公主。在安如昔的记忆中,那位师傅除了武学,在她面前多一个字也不说,甚至从没提过师门流派,也不讲江湖见闻。师傅就是师傅,感觉上是女子却不能确定,安如昔没有见过师傅的真面目,也不知道师傅的名字。
“怎么又问起你师傅的事情。”廖太妃的语气里流露出了几分不耐烦,“我虽并不知晓你师傅的来历,可是先帝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在你们兄妹之中,就属你天生根骨好,是习武奇才,先帝便寻来高人教导你武学,这就是你的造化。”
按照常理,一国公主学了高深武艺有什么用处?迟早是要嫁人的,除非是真的嫁给了戍边的元帅,公主武艺高强与夫君一起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才勉强合乎逻辑。
所以,学了高深武功的安如昔原身,对江湖有一种莫名向往。师傅却从没有告诉过她,她便总是各处打听。实际上,她恐怕都没有与真正的武林高手对过招。所谓实战经验都是与师傅交手。如果不是她有系统,系统告诉她武功还不错,作为江湖经验为零的长公主多半是不能正确评价自己武功水平的。
有些纨绔自以为练了花拳绣腿就是高手了,实际上是侍卫仆从都哄着他玩,真遇到了江湖人,根本抵挡不了几招。而安如昔这个原身,在一片懵懂中不知是天赋太高还是师傅太强,总之十四岁时已经轻松跨入了高手境界。此后武艺也是勤练不辍,提升迅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