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放心。”长岚再度保证道。
浔姑姑这才松了口:“老奴,原是阮夫人宫中婢女。”
“阮夫人?”长岚微微蹙了下眉。
这应是第二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了,上一次还是从雨疏口中。
对于长岚的不解,浔姑姑似是没有料到,略有些吃惊,但这吃惊很快被自己压了下去,平静开了口替长岚答疑。
“阮夫人,是王上生母,身体羸弱,长年患病,王上幼时便过世了。这已是十多年前的宫中旧事,至今也没什么人记得,娘娘入宫不久,对此事不知晓,也属正常。”
浔姑姑轻笑了下缓解气氛。
浔姑姑云淡风轻的描写过去,可长岚却被震惊到了。
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微侧过眼眸,心里不住的埋怨自己。
这可是洛熙的生母啊!她怎能不清楚?怎能不记得多问几人?
旁人若不知晓的确正常,可如此重要的事情,她却不知,简直有些说不过去。
“娘娘可想知道,前些时日,老奴为何要在宫中扮作厉鬼?”
在长岚自责之时,浔姑姑已转了话题,将话抛到了长岚当时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上来。
“为何?”长岚忙问。
“老奴……在寻一个答案。”她说。
“可寻到了?”长岚又问。
浔姑姑点点头,又咬咬牙,一横心,转头看向揽晨:“掌司大人,老奴托您寻的东西可带来了?”
揽晨轻轻抬手,将一个小包袱丢过来,浔姑姑接住,交给了长岚。
这是揽晨正打算去接浔姑姑的女儿来侯府时,她告诉了他屋里的一个隐蔽的地点,拜托他将那里面的东西取来给她。
那藏起来的,林知州想要得到的东西,应该就是盒子里面的东西了吧?
长岚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是一个很常见的长命锁,孩子满月时,家大人都会图个吉利送的那种,乍一看平平无奇。
长岚将那长命锁拿起来看了看,在它那长命锁上,还刻了一个“霏”字。
“这是何意?”长岚不解的问。
“这个东西,是在医丞院内的一个小太监屋里发现的。那个小太监,是专门负责阮夫人所用药材,给阮夫人送药的。”浔姑姑解释说。
长岚微微眯了眯眼睛:“这长命锁虽然平平无奇,却绝不是一个管药材的太监家里制的起的,所以,这并不是那个送药太监的东西,而是宫里哪家主子赏他,或者……他在去哪家主子的寝宫时,顺手偷来的。”
长命锁这种东西,正常人都不会用来打赏给小太监,唯一的可能也只是后者了。
长岚虽然猜到了,但仍有不清不楚之处,说的也很谨慎。
她虽然才知道阮夫人是洛熙生母,但洛熙母妃只有洛熙一个孩子,这她还是清楚的,而这长命锁上面刻的字却证实了,这不会是洛熙的东西。
“霏”字,她记得,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吉祥寓意,所以,只能是名字。
也因此,这长命锁极有可能并不是阮夫人的东西。
像是印证她的猜想,浔姑姑接着说:“如今的太后,在当时还是林夫人时,与先帝曾有一子,其名,洛霏。”
长岚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浔姑姑又继续道:“然而,小殿下福薄,两三岁时便早夭了。小殿下没了,林夫人一度伤心欲绝,整日看着旧物,念着小殿下,因此,这小殿下的长命锁,就算是当时林夫人身边宫侍,都不见的偷得到,可这长命锁,在小殿下早夭的第二年冬天,丢了。
因了这件事,林夫人在宫中大闹一通,却仍是没有寻到,后来,先帝安慰她许久,才作罢,那之后,林夫人的情绪也好转了些。长命锁一事,便也作罢。”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还请姑姑再说详细些。”长岚问。
“林夫人丢失小殿下长命锁的那一年冬天,正是阮夫人走的那一年。”浔姑姑说着,眉宇间的忧伤停了没多久,她便自己收整了情绪,又继续道,
“那位太监一直以来都是负责阮夫人的用药,医馆从未派他去过林夫人寝宫。林夫人丢失长命锁之后,阮夫人的身体状况也不知怎的,一日不如一日,终是没能熬过那年冬天,可在那半月之前,医丞曾说,阮夫人的病,那个冬天就会好了……”
说到这里,浔姑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长岚也已经明白了。
浔姑姑是怀疑,洛熙母妃阮夫人的死,与林青漪有关。
林青漪一定是利用那小太监暗中做了什么,且应多次秘密召进过寝宫,那么宝贝的长命锁,可是不会轻易就被偷走的。而且,时间上都那么巧合。
而浔姑姑最初的装鬼,怕是想借此装鬼一事,在自己宫中剩下的一些老奴才,老宫女中探听更多有关多年前的往事。
也难怪一开始,浔姑姑会不信任她,毕竟她是顶着林姓的,林青漪的侄女。
“但作为证据,这些,还是太少了啊。”
长岚叹了口气道。
“姑姑,你别误会,并非本宫刻意偏袒,实话实说罢了。况且这种证据,这么多年过去了,恐也没了当初一半的价值,我们就算与之对证,她们也完全可以死不认证。且王上尚年幼,此时还不能和太后撕破脸皮。”
“老奴明白,娘娘肯帮着王上,老奴已很是感激。”浔姑姑说,“但这证据,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娘娘愿意帮助王上,老奴自然是要不遗余力,帮助娘娘的。”
第61章 六十一
这一夜,又是无眠的一夜。
送走了浔姑姑,长岚对着烛火整理方才得到的一大堆线索。
她还能记得,早先与洛熙,云亦一起,在王宫中第一次见扮鬼的浔姑姑时的场景。
现在想来,当时浔姑姑看到洛熙,的确是诡异的犹豫躲闪了。如今想来,便是担心洛熙认出宫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厉鬼是她扮的吧?
可这浔姑姑既然是阮夫人身边的婢女,洛熙为何不认识她?准确的说,二人似乎一点也不熟络的样子?
凭洛熙的性子,不应该啊。
“可是觉得奇怪?”揽晨的声音忽然想起,长岚猛的一激灵,被从想象中惊醒。
揽晨像是能完全感知她的想法和情绪似得,总能一句话便异常准确的猜到她所想。
对此,长岚已见怪不怪了,于是果断点头。
“其实很简单。是,也不是。”揽晨非常简洁明了的说。
听完,长岚抽了抽嘴角。
这也太简洁了吧?
“前不久,我曾替王上把过一次脉。”说到这里,揽晨神情骤然变得复杂,完全没有平时冷漠的样子了。
长岚心中隐隐感知,可能并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果然,揽晨继续道:“如果没有猜错,应是散魂香。且有人在定期定量的,给他用这个东西。”
“这东西,有什么害处?”长岚问。
“散魂香,如其名所言,以药物迷乱人心智,但它,与失心疯又有些区别,这药旨在抑制。”揽晨道。
说到这里,长岚忽然想起了曾经,她和小晶做过的一个假设。
曾经的洛熙并不是如此性格的人,一切的改变,都在他即位的三年后。
他们曾猜测,洛熙或许是被人用了什么药。如今揽晨的话,便是解释了吧。
“可有法子解?”长岚问。
“需要时间。”揽晨说。
他说这话,便是有了解的方法了,对于他,长岚一向放心。
“多谢。”长岚说。
提及洛熙,她瞥了一眼窗外那堵高墙,正对着的,是一方镜湖,湖边小路走过去,就是洛熙所在的院落。
虽见了他几面,但各有心事,总是匆匆忙忙的,难得好好聊上几句。
这几日一直是他一人应对从宫中带来的麻烦,她还未问过他可有什么不顺心。
本想着来此地,能让他开心些,最终却还是……
安静下来细想,总是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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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收回来,落在揽晨身上,他似是还在思索方才的话题,对她那句感谢并没什么反应。
长岚自觉站起身,朝他微微颔首,对他道:“不早了,揽晨大人早些休息,我便不打扰了,先离开了。”
说完,转过身打算离开,手腕忽然被拽住了。
与以往不同的,每一次,都是用他手中的拂尘替她解围,救下她,护着她,就连带她逃命也是冷漠的拎着她,从不肯有一丝亲昵的揽晨,却在此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指节冰凉,握着她的手腕,似有清冷之气隔着皮肉渗入她骨头里。
“呃……揽晨大人?”长岚眨眨眼,试探性的唤了句想要将手抽出来。
揽晨的力道没有增,也没有减,甚至没有开口,就那样握着她的手腕,脸色冷漠,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开口说几句也没有用,长岚便作罢,任他握着了。
还能怎么办?耐心等着呗,打又打不过。
且他这一副严肃的表情,也不知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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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刻,揽晨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腕,却没有开口,走到屋内榻上坐下,便闭上眼睛打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