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熙却是手足无措,只好轻柔的抚着她的背。
“别哭了,要抱多久都可以,熙儿今晚不走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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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揽晨大人,我是不是有什么病啊?”
出征的队伍中,长岚已数不清第几次策马来到揽晨旁侧,忧虑的问。
揽晨白了她一眼,不耐烦的敷衍道:“心病,无药可医,别问了。”
“……”长岚瞪了他一眼,策马离开了。
这家伙,真是不专业!
不过仔细想想,这血参茶的毒小晶都没办法,她也太为难揽晨了。
可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突然不想死了……
那温暖,让她怎么也忘不掉,更别说亲自舍弃……
有人抬手搭在她额上。
就是这温暖,是让她贪恋的温度。
是洛熙的温度。
“也不见有发热的症状,怎么离了王城,长岚姐姐脑子有些不清楚了呢?偏生逼着晨哥哥说你病了?”他蹙眉,奇怪的问。
“……”
长岚尴尬的转过视线,转移话题:“王上,我们快些赶路吧,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洛熙收回手,轻笑了声,回头看了一眼王城的方向。
“是要快些离开呢,不然长岚姐姐就会被震怒的母后抓回去了。”
长岚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洛熙这孩子,何时学的这么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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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候所率领的部队还在更前方战火纷乱处,洛熙与先行赶来守城的洛宁迟在边城汇合。
洛熙虽然带了长岚过来,但仅限来到这座边城,不许她再往前了。
长岚知道他担心自己被战火波及,没有反抗。只是私下里找机会去寻洛宁迟,将自己的用意告诉了他。
她原以为,洛宁迟待洛熙极好,知道了洛熙身中诡异奇毒,而解药就在此地,定会欣然答应帮她想方设法打听的。
可没想到,竟得到了这样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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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她的话,洛宁迟思衬半晌,沉声道:“此事,我不可能帮你。”
长岚有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这毒抑制了王上的心智,若不及时解除,谁知日后会不会对王上有其他损伤?他可是你的兄弟,你不是很疼惜他么?”
洛宁迟蹙着眉,忽然错开话题问了句:“你喜欢他吗?”
长岚脸一下子红了,许久,才缓缓回了声:“喜欢。”
洛宁迟的神情骤然沉了下来:“既然喜欢,让他维持现在这个样子不好吗?这个你我都喜欢的样子。”
“什么意思?”
长岚问出口,脑海里忽然忆及了初见时,洛宁迟对洛熙的态度,那让她捉摸不透的态度。
难道……
“你早知道他中毒了!”
他冷笑了声:“世人皆知,我是天青的摄政王,曾与太后分庭抗礼,共执掌天青朝政,风光无限。可你知道吗?我这摄政王,说到底也只是个笑话。”
“那年,他只有十二岁。你能想象吗?我才是那个十二岁的孩子一手栽培出来的,对抗太后的傀儡!”
洛宁迟似是被触及了逆鳞,面上那终年不变的清冷笑意,在此刻散的干净,一时间变得暴怒可怖。
长岚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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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的?这不会是真的!
“长岚姐姐!”
少年那温柔的仿若能融化早春寒雪的暖阳似的笑容,和那张单纯的容颜,让她怎么也不能和洛宁迟口中的那人重叠起来。
洛宁迟是骗她的!她不信!
她在脑海中一遍遍的这么告诉着自己。
可情绪却像是毒蛇一般,缠着她,从她脆弱的防守里突破入思绪,将那些洛熙异常的画面拉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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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使劲摇晃着脑袋,努力想要驱散这些想法。
她后退了几步,捏起拳头,冷声道:“王上不会是这样的人,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会信!你不帮我,我自有办法。”
然后,她快步逃开了,从洛宁迟难以自抑的情绪里,拼命逃开了。
可逃跑的样子,却是那样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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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宁迟抵着额头,靠着墙边。
他竟将这件事说出来了。
他原以为,自己绝不会再触及到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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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们的父王辞世,洛熙方继位的时候。
洛熙的母妃很早就殁了,死因不明,但传说与林青漪有些关系。
他对这些事本就不怎么关心,尤其是兄弟们被如今的太后一个个用计逼走,甚至神秘消失,林家逐渐掌握朝政大局后,他更是不上心了。
待在府邸里做一个浪荡王爷,荒唐过一生,他本是这么打算的。
直到,那次宫宴。
是林青漪大寿的日子,他不得不去。
宴席没多久,主角称病离开了,他也偷偷找了机会逃出去躲个清闲,他本就是讨厌这种地方的。
那时,是初冬时节,王城方落了雪,新开的梅花被掩在白雪之下,有些可怜。
他望着院内的一院梅花,这么想着,但也仅仅只是这么想着。
“哈。”
身侧有声音。
他转过头,是那个矮了他许多的十二岁的孩子。
那孩子哈着气,正搓着冻得通红的手。
那孩子只独身一人,与他一样孤独。
那孩子……不该是这样的。
洛宁迟蹙眉,多看了几眼。
那孩子将手心搓红了,暖和了,才又踮起脚尖,一株一株的,拂落梅梢的积雪。
鲜艳的梅花重新露出来,照着远远的,薄凉的冬阳,竟重新展现了生机。
那孩子望着花,展颜笑了,明媚的竟不输眼前这初雪美景。
他心中似有什么被颤动了。
他知道,这孩子是洛熙,是他的弟弟,是当今的天青王上。
却也,只是个单纯的孩子。
他本是这样认为的。
在洛熙发现了他,转过头来,弯起眉眼,糯糯的声音唤了声“哥哥”的时候,他都是这样以为的。
他从未曾想过,那孩子纯真的笑容背后,竟是那样狠戾缜密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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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岚回到房间里,情绪才稍稍缓和了些。
她晃着脑袋,安抚着自己的情绪。
没关系的,他不肯帮忙,靠自己就是了。他们明日便会启程,她只要再今晚好好计划一番,明日在他们之后偷偷启程就是了。
房门在这时被人敲了敲,长岚蹙起眉,已很晚了,会是谁呢?
来人是沐风。
他进来时,还有些拘束。
算起来,长岚已有十多日未见过他了,将人救回来,却一直晾着这孩子,将他孤独的扔在锦兰台内。
回来后,她因着受伤,两人几乎也没见过面。
因着想起他曾是北皓之人,便带上一起来了。
如今想想,这孩子还在丧失记忆中呢,让他独自面对陌生的环境,还真有些对不住他。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应的?”
沐风视线撇了撇旁侧,问:“娘娘这是在收整行李?”
“嗯,待明日王上离去后,我们也动身,偷偷跟上去。你待会儿回房后,也准备准备吧。”长岚没打算瞒他。
他蹙眉,有些惊奇:“娘娘要去北皓?您这么做,有何用意?”
“平日也没见你说几句话,今日怎么这么多好奇的?”长岚笑着问,却没有回答。
“沐风多嘴了。”他敛眸,垂下头。
“无妨。”长岚道了句,转身继续收整了。
沐风突然问了句:“娘娘觉得,这一战天青与北皓谁能胜?”
长岚轻笑:“我可不懂战局,你问我,我自然是答天青的。”
“可我觉得,娘娘您猜错了。”
声音突然近了许多。
沐风已站在长岚身后了。
他这句话竟透露出危险之意,长岚眯起眼睛正欲转过身,脖子上重重挨了一下,她不受控的倒了下去。
“因为北皓,有娘娘您。”
他惋惜的说。
话音刚落,房门却在此时,再度被人打开了。
是雨疏。
看到沐风的身影,雨疏震惊不已,已是亥时,他在这里做什么?
可当她看清了沐风身前,倒在地上的长岚,一下子慌了。
“娘娘!”
“站住!”沐风低喝,“再往前一步,我现在就杀了她。”
雨疏忙停下步子,祈求道:“我不过去,你不要伤害娘娘!”
沐风冰冷的神情化了一瞬:“放心,我不会伤害她,只是带她去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雨疏低吟了句,一下子似是想到了什么。
她趁沐风未面对着长岚,冲过去挡在两人中间。
那一瞬的柔软再度化作寒冰,他冷声威胁:“你拦不住我。我说过,我不会伤她,如果不想死就让开!”
雨疏摇了摇头,将长岚抱紧了。
“你要带娘娘走,就带我一起去吧,或者你现在杀了我也可以。我想去照顾娘娘,将娘娘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雨疏没有应声,面对沐风举起的剑,闭上了眼,似是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