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符合逻辑的答案只有一个。
房间里只剩下方湛和朵珂,方湛沉沉地盯着她,神色冷厉地逼近,低声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怪力乱神的招数?”
朵珂心道果然,表面很迷惑:“此话怎讲?”
方湛表情一扭曲,难掩焦躁:“别装蒜,上次你说坏人在我身边,结果我——反正是不是你搞的鬼?!”
朵珂:“结果什么?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没法接啊。”
方湛深吸口气,静了片刻,朵珂从他的眼神能看出来,他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朵珂没有干涉,耐心等待着,过了会儿,方湛似乎还是不甘地妥协了,终于开口,咬着牙关声音紧绷:“我听到了一些声音。”
朵珂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具体指什么?”
方湛阴沉着脸:“我和苏阮在一起时,有时候我能听见她的心理活动,断断续续的,时灵时不灵。”说出这句违反科学的话后,方湛索性就豁出去了,冷笑了几声,语速加快:“一开始我以为我是幻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或者被人下了毒,我还去做了全项体检,没查出异样,后来我发现那些心理活动,和她接下来的行为是契合的,我才确认自己没有中毒,没有得精神病。苏阮……和我想象的不同。怀孕这件事,是假的,但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连现代医疗仪器都骗了过去。告诉我,她是不是怪物?她是不是你的同类?”
没想到方湛知道了这么多。看来那个道具很给力,既然方湛收到的信息量已经足够,朵珂觉得自己说话也方便多了。
朵珂看着方湛,他眼底下有不明显的黑眼圈,想必这些经历让他最近没有睡过好觉。朵珂叹了口气:“不必担心,在场所有人都是血肉之躯的凡人。其实你看得出来,我和她不是同类,是敌人,否则你也不会帮我这次了吧。苏阮有她的目的,为了达到目的她会不择一切手段,你跟她结婚这步棋是走错了。”
方湛重重出了口气,从朵珂这里得到了证实,让他绷紧的双肩落了下来,仿佛卸下无形的重担,看朵珂的眼神少了几分先前的戒备警惕:“她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
朵珂:“据我所知,她是个定时炸|弹,什么都想要,她还喜欢岑彻呢,你得小心头上戴绿帽子。当然啦,她是痴心妄想。”
方湛脸色顿时十分难看,差点没忍住破功:“婚都结了,你跟我说这些?你怎么不早点说!”
朵珂目瞪口呆:“……怪我咯?我跟你说了你会信吗,你肯定会怀疑我挑拨离间。”
说完朵珂想起了旧账,顺口道:“你自己不也乱给岑彻寄我的什么调查报告?”
方湛难忍戾气地张口,眼看谈话要进入吵架的节奏,朵珂赶紧打断道:“不管怎么样,是时候握手言和了,你也不希望自己和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共度后半生吧。”
方湛气闷不已,揉了揉额角,深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行,你说怎么做?我想尽快和她离婚,断绝关系,再也不要有任何瓜葛。”
朵珂见他愿意帮忙,长松口气,仔细对他解释道:“苏阮身上有一个类似超能力的东西,把那个东西消灭掉,我们才能对付她,否则风险太高了。”
朵珂告诉方湛,只有让苏阮陷入性命危机,那个超能力才可能被消灭掉。
方湛冷冷道:“经过这件事,你以为她不会采取措施吗?她一定不会让任何人能靠近她三尺之内了,包括我在内。”
朵珂不以为然:“机会都是自己创造的,后续怎么做我还没想好,我们先保持联系即可,有什么事及时互相告知。”
他们说了许多话,忽然发现这是自两人“分手”以来第一次实实在在算得上沟通的谈话,朵珂有些感慨,方湛则很是别扭,空气陷入沉默,朵珂主动道:“好了,先这样吧,我走了。”
她走到门边,方湛突然在背后叫住她:“问你一个问题。”
朵珂:“?”
她一脸无辜地回头:“没爱过。”
方湛:“……”
他瞬间难堪道:“我没问这个!”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冷声道:“你真的喜欢岑彻么?”
朵珂诧异了,继而毫不犹豫道:“当然啊!我最喜欢他了。”
方湛胸口一滞,他没想到朵珂回答得这么干脆饱和,复杂的滋味蔓延上喉咙,他收紧了声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你……既然和岑彻在一起了,不管你是何种来历,希望你不要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我说这些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毕竟是我爸的儿子,他如果在你那里栽了跟头,我爸身体不好,受不住这些,到时候我会找你算账。”
后面几句他语速加快,变得强势而生硬,仿佛在掩盖前面不像他能说出来的话。
朵珂:“……”
她对方湛的印象被颠覆了,一直以为方湛和岑彻的关系是水火不容的。
朵珂古怪地望着方湛,方湛被看得恼羞成怒:“你那是什么眼神?”
朵珂:“就有些吃惊你这几句话挺像人话的……”
方湛:“什么?!”
朵珂真诚道:“没,谢谢你的关心和提醒,其实你没那么讨厌岑彻对不对?”
方湛自嘲地笑了笑:“说不上讨厌,不过是从小到大,我爸眼里就只有他罢了。”
朵珂不清楚他们家内部的纠葛,决定保持闭嘴不评价。
方湛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第一次听说岑彻这个名字,是父母在争吵时,母亲口里说出来的,他那时才知道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是那一次之后,他渐渐知道了原来父亲曾经有过一个深爱的前妻,这是父母定时冷战的爆发源头。
这样的争吵多到频繁的地步,方湛最后都麻木了,他从这些争吵里,认识到了自己母亲的全部痛苦。
管静姝出身豪门,心气高傲,年轻时想法单纯,憧憬过爱情,在社交场合却往往鲜有人问津,主动追她的人条件远不如她,那些她心怀好感的,看上的都是那些美丽迷人的白富美。懊恼于自己本身不耀眼,容姿在一群世家女中算平常,管静姝唯有通过尽可能优雅的举止和穿衣打扮去弥补,造就了她深深隐藏在内心的自卑和执念,越是在人前端着,她内心就越在意,下一次也就越用力。她太嫉妒那些天生无需矫饰,什么也不做就成为全场焦点的大美人了。她永远差一大截。别人评价管氏的大小姐,全是一成不变的老掉的客套话,什么有气质、什么淡雅……
直接说她不漂亮好了。
在每次社交场合争奇斗妍的比美时,她不会有姓名,总是被那几个美貌惊人的同辈压得死死的,黯淡到角落。这成了她的心病。
当方海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对这个英朗高大充满才气的男人一见钟情,克制不住主动追求,加上她父亲对方海颇为欣赏,投资了方海的公司,他们开始相亲,发展平淡但顺利,很快结了婚,并有了方湛。
所有人都讶异于方海选择了她,她在那些漂亮的闺密当中扬眉吐气,一扫前耻,她们全部都羡慕她。
管静姝以为幸福的人生才刚启程,一个消息却直接将她打入深渊。
她从国外的熟人那边得知,方海曾经结过婚,对方叫岑黛,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性,不仅容貌气质无可挑剔,学历和头脑也是远远甩开普通人,父亲是有名的科研天才,换言之,岑黛和方海才是从头到脚般配的一对,他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管静姝恐惧地去搜索岑黛,当看到岑黛在大学里的照片时,她如坠黑暗的冰窖。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
管静姝从来没有从方海口中获悉过岑黛的存在,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莽撞地去问了方海,提到了岑黛的名字。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方海冷下脸是什么样子。方海没有直接发火,但态度比那更加伤人。管静姝胸口先是尖锐的刺疼,接着是持续的钝痛,她明白了,那个名字对方海来说是旁人碰不得的心尖痣。
从那天起,沉浸在幻想中的她头一回看清了她夫妻生活的本质,方海不爱她,方海和她结婚只是为了结婚,和她生孩子只是为了生孩子。
有那样一个曾经无暇的存在,方海怎么还会爱上她?他们本来就不般配,连他们去其他朋友家做客,管静姝都无意间听到其他人在背后放肆议论,方先生很帅气,谈吐敏捷,很有魅力,他的太太却不怎么样,不仅长相清汤寡水,还言之无物。
管静姝受了刺激,找方海大吵一架,方海告诉她,过不下去,可以离婚,管静姝疯了似的砸东西,告诉方海他休想。
之后两人进入长久的冷战期,冷战期过了,双方的关系变成了疏离客套的模式,管静姝不再提起岑黛。她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命运跟她开了一个更加恶毒的玩笑。
岑黛有一个儿子,是方海的。
那天她回到家,方海整个人情绪不对劲,像是狂怒又更像狂喜,表现得非常激动,只说要出国一趟,管静姝产生不详预感,坚持追问,方海便把这件事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