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黎漠刚才一直看着窗外,听见动静便转头垂眸看向宋归。
不知是不是他喝了酒的缘故,宋归觉着黎漠这会的嗓音特别低沉,勾得人脸红心跳。
“嗯嗯。”宋归慌忙坐起身,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呼了口气。沉默了两三秒之后,宋归的心“咯噔”了一下,她转过身瞪着黎漠问:“我我我我怎么会在你车上?还睡在你腿上?”
坐在一旁的沉碧笑道:“小姐,是你喝醉了死拽着殿下不让殿下走的。殿下没法,只得将你抱上马车。”
“啊?!”宋归哀嚎一声,她手忙脚乱地朝黎漠解释:“那啥、嗯、我、我只是……哎呀我就是做了个梦,梦见咱两第一次见面你将我从水里救起来。我没耍赖皮死拽着你不放啊!”
沉碧捂着嘴偷笑,明明已经喜欢上了殿下,却迟钝地反应不过来,一个劲地跟人家解释,当真可爱。
“嗯。”黎漠垂眸看了宋归一会,略一颔首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宋归被黎漠“嗯”得顿时没话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凑到沉碧耳边尽量压低声音问:“咳咳,那啥。我……喝醉的时候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什么?”宋归声音太小,沉碧没听清楚,她反问了一句。
宋归拿眼尾瞄了一眼黎漠,凑到沉碧身边重复道:“就适才我……有没有对殿下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沉碧“噗嗤”一声笑了,她抬手捏了捏宋归泛红的面颊笑道:“小姐就只是死死拽着殿下的衣角,没做甚出格的事情。”
宋归放下心,她坐回黎漠身边,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用胳膊肘推了推黎漠道:“那个……谢谢你。”
黎漠看着窗外,过了一会他低声道:“南窗萧飒松声起,凭崖一听清心耳。你……你不喜欢宫廷侯爵的繁华么?”
宋归一愣,反应过来黎漠刚刚念的那一句诗是自己在诗会上作了那首《七步诗》。她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这首诗不是她写的。当时情况紧急,她被逼的肾上腺素飙升,在最后一刻想起来唐代大诗人诗仙李白曾经写过一首关于琼花的事,调子是凉州词的调,她曾经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听这首诗歌。
“其实……那首诗不是我自己写的。”宋归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黎漠挑了挑眉,他转过头看着宋归,眼底带着询问。
宋归道:“那首诗是一位很著名的大诗人的作品,我算是剽窃了人家的创作。”
“大诗人?”黎漠眼眸暗了暗,他问:“你很敬仰他?”
宋归点了点头,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眸道:“算是吧。酒入豪肠,三分啸成了剑气,七分酿成了月光,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那位诗人真的很了不起。”
黎漠点了点头,他又转身看向窗外沉默下来。
两人都没再说话,“哒哒”的马蹄声响过夕阳斜照的小巷,扬起一连串的浮动的日光。
很快,以宋归在诗会上的表现为话题核心传遍了整个洛南城——
六月初六诗会,裴相国之女裴依依七步成诗,一鸣惊人。众臣纷纷祝贺敬酒,裴依依不胜杯杓。端王为其挡酒,并抱其上马车归家。
又听说这两人早就有了婚约,还是圣上和皇后娘娘亲自赐婚。这一消息惹得洛南城的百姓闹腾了三日,茶坊酒肆间到处都能听见议论这对“天赐姻缘”未婚夫妻之间的对话。众人都翘首期盼着这对才子佳人的王族婚礼。
裴府。
宋归怀里抱着一罐鱼食,坐在池边发呆。池中红鱼纷纷扰扰地拥在宋归脚边,惹得一簇乱红。
“小姐,”沉碧提着油酥饼回来,远远瞧见宋归后便出声唤她,“小姐,洛南城的百姓们都很期待您和殿下的婚礼呢。”
宋归叹了口气,她将鱼食搁在一旁,伸手接过沉碧递来的油酥饼,咬了一口叹道:“我这右眼皮最近一直跳,心慌的很。”
沉碧拍了拍宋归的肩膀,她在宋归身边坐下来,笑道:“小姐这是紧张。女子出阁前都会很紧张的,奴婢之前还听说过有的女子紧张得连绣花针都拿不起呢。”
宋归将油酥饼掰了一半递给沉碧,她摇摇头看着池面没答话。
她和黎漠的婚期是七月初七,太子被皇后毒害是在六月二十三。到时候陈婉肯定会在太子薨殁的事情上下功夫。
宋归之前没意识到皇后说的这个婚期有什么不对劲,现在看来,陈婉根本就没打算让她真正嫁到端王府。
那时她只觉着让黎漠在心里头接受自己,这婚便能成。一路也算顺利地走到现在,宋归悲哀地发现裴家的生死还是牢牢握在陈婉手里。
而现在牵扯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她若走错一步,搞不好很有可能会给黎漠带来灭顶之灾。
陈婉下了好大一盘棋,不仅牢牢掌握着裴家,又不动声色地将本会置身事外的黎漠也牵制住了。
宋归愣愣地盯着池中的游鱼。
人非鱼,安知鱼之乐;鱼非人,不知人之身不由己。
宋归用吃完手中半块油酥饼的时间,思考完了人生,计划好了下一步该怎么走。
既然皇后陈婉要让她和黎漠都不好过,那她就和黎漠联手让陈婉的日子也别想过的舒坦。
至少她知道整本书的剧情走向,黎漠暗中掌握着西南、东南一带的兵权。
黎漠不像裴行俨,给裴行俨暗示剧情走向,裴行俨会觉着她失心疯了,但是若是恰当地给黎漠暗示,他肯定会明白,也会不动声色地做出回应。
想通后,宋归莫名觉着心底轻松了不少。至少从今以后,她不再一个人负重前行,会有一个人,虽然冷漠寡言,但是却能跟她一起并肩前行。
“小姐,”沉碧拉着宋归的手安慰她说道:“不要紧张,有沉碧陪着,小姐若是无聊,沉碧便陪着小姐一起做嫁衣。”
宋归回过神,她握紧沉碧的手,浅浅一笑道:“沉碧有没有想过……以后嫁一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平淡过一生呢?”
沉碧愣了愣,她六岁时被亲生父母卖进裴家作丫鬟,裴行俨夫妇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沉碧很感念。她这一辈子,只想陪在小姐身边,能吃饱穿暖,不被人毒打,安安稳稳过一生便好。
“没……没想过。”沉碧摇了摇头。
宋归捏了捏沉碧的手,朝沉碧淡淡一笑。
若是裴家依旧难逃被灭门的噩运,只要不连累黎漠,她死就死了,但是沉碧不能跟着她白白送死,她得为沉碧早做打算;若是裴家躲过此劫,沉碧跟着她嫁到端王府,做个小妾或是另择良婿,她宋归也就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存稿用完了,今天一天满课没来得及更新,明天断更。
一只跪在地上的咸鱼说。
第18章 毒酒
六月二十三,皇后于城南的芙蓉园举办家宴。
琼花花期将尽,盛夏眼瞧着便要来了。芙蓉园内琼花挣着这短暂的时辰,争先恐后地怒放,一池碧水边琼花如盘,花瓣如着蜡般,光彩照人,清香四溢,落落大方。初开时呈绿白色,待全开时,花瓣为雪白色,晶莹剔透,恍若一轮明月坠地,竟比那出水芙蓉更有一番别致风味。
宋归站在池边,定定地望着池中的红鱼。今日本是王族们的家宴,陈婉却打着“皇子臣子同为一家”的幌子,派内官给满朝的文武大臣都送去了帖子,于是,宋归站在着池边看鱼赏花了。
不管皇后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宋归在心底其实是很想来参加这次王族内部的家宴的。因为只有混进家宴,她才可能有机会叮嘱太子黎平不要喝身边的侍卫倒得酒,或者运气好一点,她还能见机搅黄了陈婉毒杀太子的计划。
所以此次芙蓉园家宴,宋归还是很情愿来参加的。裴行俨第一次不用绑着自家女儿来赴宴,他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嘴边都带着笑。
宋归靠在池边的一棵柳树上,那种得知一个人即将要在自己面前暴毙的心情其实很复杂,仿佛自己便是审判者一般,宋归压抑地叹了口气,她伸手扯了一枝柳条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晃着,目光在闹哄哄的园子里四处游移,在看到黎漠后,宋归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
黎漠身边是刘瑜。她今日身着一袭鹅黄色对襟簪花裙,墨黑的秀发梳了十字髻,异常地端庄典雅,若是体态再丰腴些,便能称得上雍容华贵了。
他们不知道在交谈些什么,反正在宋归看来就是很亲密,她睨了黎漠一眼嘟囔道:“刘瑜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会写诗会女工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会背九九乘法表呢我!”
“依依在嘟囔什么呢?”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
宋归回头,正对上太子黎平带笑的眸子,她短暂地愣了愣后小跑至他面前,拉着黎平的衣袖撒娇道:“依依在找太子哥哥呢!”
黎平目光越过宋归,朝黎漠那边望了望,瞬间便明白了,他抬手勾了勾宋归的鼻子道:“就会恭维孤,依依跟孤说实话,是不是在看四弟?”
宋归瘪了瘪嘴,冷哼一声道:“谁在看他?我才不在乎他和谁赏花吟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