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归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的汗珠,一双剪水秋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担心,她穿着一袭红裙,双手提着剑,放轻步子朝盘蜷在营帐中央的蛇走去。
黎漠瞳孔皱缩,心跳猛地加快。
她要干什么?疯了吗?!
只见宋归双手将剑举起,寒光一闪,淡淡的血腥味漫延开来,听得“哐啷”一声,那柄剑掉落,宋归的身子晃了晃,跌坐在了地上,身旁是那条被砍了脑袋的蛇身。
黎漠松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坐在地上不住喘气的宋归,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宋归压住心头翻涌上来的恶心感,喘了几口气,站起身走至床边,垂眸看向沉碧,“没事了,别怕。那毒蛇已经被我砍了。”
沉碧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她呆愣愣地看着宋归。
手起剑落,蛇头落地,这一系列的动作发生太快,以至于沉碧现在还是被蛇吓懵的状态。
外头人声嘈杂,裴夫人拨拉来人群挤进来,在看到那条蜷在血泊中的蛇身时吓得尖叫一声昏了过去,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刘瑜是最后一个走进来的,她被佩鸣搀扶着走进营帐,眼神里隐隐带着的期待和幸灾乐祸。
她拨拉开人群走到最前头,想要确认宋归有没有被咬。
沾着血的蛇头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帘,吓得刘瑜低低地尖叫一声,她掐着手心才没当场失口说出一句“怎么会这样”。
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滑落,刘瑜脸色苍白,眼神闪躲。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宋归,低下头着小声问佩鸣道:“怎……怎么没被咬……”
“我也不知道,没想到裴家小姐这么勇猛……”佩鸣也被吓得够呛,她低声回答道。
宋归抬眸看向众人。
众人形色各异,有被蛇吓到失神的,有震惊宋归勇猛的,有在一旁看戏的。
宋归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的脸,最后落到了刘瑜和佩鸣身上,登时知道这蛇是从哪里来的了。
适才还压着的怒火登时烧将起来,宋归重重地闭了闭眼眸,深呼吸了一下后面无表情地走到蛇身旁边立定。
她蹲下身将冰凉粘腻的蛇身提起来,又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柄剑,转身朝刘瑜和佩鸣那边走去。
刘瑜吓得不住后退,宋归走了几步立住,她抬眸看着刘瑜笑道:“今儿不知怎么回事,我的营帐里竟然钻了条蛇。我之前在书里瞧见过这种花斑蛇,书上说这种蛇大补元气,且能补脾益肺。瑜妹妹身子虚弱,裴姐姐今日便将这条蛇扒了皮,剁了给妹妹煲汤喝罢。这蛇心蛇胆都是极好的药材呢。就是瑜妹妹吃蛇心的时候啊,一定要瞧仔细了,看这条蛇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呢。”
刘瑜被宋归含沙射影的警告和讽刺怼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攥紧了拳头,沉默着不发一言。
宋归显然已经知道了这条蛇是谁放的,她这会要是和宋归翻脸,宋归肯定要将这事抖出来,到时候她小心经营的形象也就没了。
刘瑜勉强扯了一丝笑容,她颤抖着朝宋归行了一礼,“那就……多谢裴姐姐了……”
宋归莞尔一笑,她将蛇身挑在剑上,往前一推,那串无头蛇便在刘瑜面前晃悠,刘瑜被这冷不丁的一下吓得大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宋归惊讶道:“瑜妹妹这是怎么了?裴姐姐不过是要把蛇递给你,你怎地吓成这样?难道是做了亏心事不成?”
“没、没有。裴姐姐真是说笑……妹妹怕、怕蛇……”刘瑜扶着佩鸣站起来,她强颜欢笑道。
“哦,这样呀,那不如交给瑜妹妹的贴身丫鬟吧。”宋归认真地点了点头,她转身将剑尖推向了佩鸣。
佩鸣吓得不住后退,刘瑜脸上毫无血色,她颤声道:“裴姐姐……好姐姐,你……你快把蛇拿走吧……”
“妹妹别怕,这蛇都死了呢,你看它的头都被我砍了呢。”宋归又将剑尖转向刘瑜,她上前一步认真说道。
粘腻冰凉的蛇身碰到刘瑜的面颊,刘瑜惊恐地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宋归冷哼一声,她看向佩鸣,正欲说话,忽然手臂一紧,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攥紧了她的胳膊。
宋归抬眸,目光猝不及防地撞进黎漠的眸子,宋归愣了愣,她在那双眸子里似乎看到了淡淡的心疼。
黎漠沉默着轻轻摇了摇头,手腕处被他抓着的地方传来阵阵暖意,宋归心头一热,鼻子一酸,紧绷的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她松开拿剑的手,古剑应声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 黎漠:裴姑娘好勇猛。
宋归:(翻了个白眼)我那是被刘瑜气的了好不?再说当时情况那么危急,我要是出去大喊大叫搬救兵,惊吓了蛇把沉碧咬了怎么办?
黎漠:嗯,我知道。
宋归:我怎么从这句话中咂摸出了一丢丢心疼的味道?
第10章 上药
忽而营帐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静寂的营帐中显得格外刺耳――
“瑜儿!怎么回事?!谁又在欺负我家瑜儿?!”
宋归皱着眉偏了偏头。
人群很快便往两旁散开来,刘夫人一副要吃人的架势气汹汹地走进来,她看也不看倒在一旁的刘瑜,径直朝宋归走来。
“我家瑜儿好心来看你,你却拿着蛇吓她!我说裴大千金小姐,我们家瑜儿到底怎样招惹您了,我给您赔个不是行吗?您能不能不要再给瑜儿使绊子了?”刘夫人声泪俱下、唾沫横飞,指头都快怼到宋归鼻尖了。
宋归往后退了一步,那涕泗横流的表情恶心到了她,“刘夫人,这您就说的不对了,我念着瑜妹妹身子虚,想用蛇给她煲汤喝,这怎么能叫欺负她呢?”
刘夫人气得直吸气,她咬了咬牙道:“谁家姑娘像你这样?!还念着我女儿身子虚,我看你是想害死她!”
宋归叹了口气,她无奈道:“刘夫人,我的好心大家都看在眼里,您说我欺负瑜妹妹,证据呢?大家都在这看着呢,您可不能血口喷人。”
“你!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刘夫人被宋归怼得无话说,她扬起手,作势就要扇宋归耳光。
宋归偏了偏头,咬牙闭眼。
听得“啪”得一声,宋归愣了愣,她抬手摸了摸脸颊,这巴掌怎么只有声,而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啊。
她睁开眼,只见一青铜剑柄打在刘夫人的手臂上,将她的手从自己面前挡开来。
刘夫人被那一下子打的整个儿手臂都麻了,她退后两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黎漠。
黎漠收回剑淡淡地看着她,“刘夫人,大匡山夜里寒凉,刘姑娘身子虚弱,这么睡在地上会感染风寒,还请刘夫人先将刘小姐带回营帐里去罢,其他事情我们稍侯再说。”
他的声音不高,语气也很客气平缓,但是刘夫人还是肉眼可见地打了个寒战,她慌忙点头,连声答应带着刘瑜离开。
黎漠抬眸缓缓扫过众人,“裴姑娘受了惊吓要歇息着了,诸位便回去罢,莫要站着看热闹。若是惊动了圣上和皇后娘娘,今晚在场的人都得重罚。”
众人脸色变了变,四皇子黎漠一向宽宏淡雅,这还是头一回这么毫不留情面地下逐客令。众人顿觉如芒刺在背,和黎漠套了几句近乎后便脚底抹油般溜走了。
原本嘈杂的营帐顿时只剩下黎漠、宋归和沉碧三人。
“谢谢。”宋归松了口气说道。
她低着头,觉着鼻子有点酸,眼眶有点热,她“啧”了一声抬手揉了揉鼻子。
怎么这么矫情呢,人家出手替她解围,她就感动得想哭了。
正想胡思乱想间,裴行俨掀开帘子走进来了。
“爹。”宋归开口唤了他一声,声音带着些许委屈。
适才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虽然裴行俨不是她亲爹,但是宋归还是想向裴行俨撒个娇,让他哄哄自己。
黎漠见状,很适时地闪身走人。宋归在心底默默地给这位高情商高智商的大boss点了个赞。
“嗯。”裴行俨铁青的脸色因为宋归糯糯的一声呼唤软了下来。
他在檀梨飞鹤椅上坐下来,叹了口气说道:“依依,你能跟为父说说为何要用蛇刁难刘家千金吗?”
宋归瘪了瘪嘴:“是她先要放蛇咬我的。”
“什么?!”裴行俨被宋归说的这句话被吓到了,“她和你并无深仇大恨,你没有证据,怎么能确定那条蛇是她放的?”
宋归叹了口气。
裴行俨真的太耿直了,这世上的所有的陷害并不一定都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有些人就是看不惯你,想给你使绊子,你根本想不通到底哪里得罪了人家。
比如原主那傻逼看谁不顺眼就整谁,比如皇后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能让裴家灭门。
裴行俨问道:“更何况我们在水边扎营,草丛里虫蛇本就很多,你怎么就确定是刘姑娘想要害你呢?”
宋归回答道:“因为那条蛇是花斑响尾蛇的远亲,只能生活在沙漠呀爹爹。大匡山气候湿润,这种蛇根本生存不了。”
“还有,您过来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一股很淡的雄黄酒的气味?下午扎营时刘瑜的丫鬟说她家小姐身子虚容易招惹虫蛇,所以备了不少雄黄酒,我的营帐和二皇子、刘瑜在一片,如果是山里的虫蛇,那点雄黄酒的气味足够把它们驱散了,蛇就不可能会爬到我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