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骞向一旁指了指,示意于云笙先躲到一旁,免得一开门里面真冲出什么东西来却躲闪不及,自己则是缓缓向那大门靠近。
于云笙看着白泽骞的动作,心说不愧是本土江湖人,这气势,这动作就是正宗嘿!白泽骞所采用的起势非常精妙又实用,进可攻,退可守,不管敌人从哪一方冲出来,都无法直接击中他的要害,和电视剧里的相比,少了几分累赘的帅气,却多了几分真正能让人心安的沉稳。
确定了于云笙所在的位置足够安全后,白泽骞果断地踹开木门,门板虽然没有受到太大的蚀损,却也经不住白泽骞这么一脚,直接飞了出去,落在了空荡荡的大厅之中,掀起木屑尘絮乱舞。
白泽骞抬袖一掩口鼻,皱着眉向里看去,只见那屋内空空荡荡,唯有西墙角处堆积着大量的焦黑碎木,仔细一看能分辨出,八成是钟府旧时所用的家具,被人砸碎堆积,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天花板上一片被火舌熏出来的黑乎乎的痕迹。
于云笙见他的反应,知道里面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便也凑了上去。而大厅内,除了那被踹进去的门板和墙角的一摊木灰之外,就只有正对着大门的一座神龛了。
一看那神龛,两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一句:这邪神之说,或许还真的不是信口胡诌。
第20章 白捡一栋酒楼(7)
寻常人家的神龛,或雕刻莲花佛眼,或雕刻瑞兽如意,总逃不过那些吉祥福气之物。可两人面前的这座神龛,却张牙舞爪地很,边缘尖锐突出,颜色黑如浓墨,而上头更是被刻出了三十六只鬼手,邪气异常。
而神龛中却空无一物,那所谓的“邪神像”不知去了哪里,又是被何人所得。
于云笙盯着那看上去就扎手的很的神龛,心说这钟府拜的邪神不会是刺猬吧……
仙人球也有可能。
“里面似乎并无危险。”于云笙歪过脑袋,“白公子为何不进去?”
白泽骞没答,只是点了点头,长腿跨过门槛。一进屋内,他便闻到一股子烧焦的味道,这栋小楼门窗紧闭,几乎毫无通风透气的地方,何况过去了这么多年,那烟熏火燎的气味早已浸透了木头,怕是再难除去了。
于云笙背着手,悠悠哉哉地往里一跨,却不想脚下一踩,直接震起一片灰尘,尘粒又小又轻,直接就冲着脸来。
她好不容易将那尘土拍走,抬眼就见白泽骞正盯着自己,嘴角似有笑意,可目光一对上,又立刻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于云笙顿时就起了小心思,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白泽骞身边,抬头盯着他。那人依旧目不斜视,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白公子轻功很好啊。”于云笙笑嘻嘻的地夸了一句。
白泽骞自小习武,天赋甚高,又早慧聪颖,教过他功夫的前辈没有不夸的,而各种褒奖赞美他也听了不少,却从没觉得有什么好引以为傲的。
但此时,于云笙轻飘飘的一句话,竟让他升起了些得意之感。
“姑娘谬赞。”
“诶。”于云笙摆摆手,上下打量着白泽骞的身材,灵动双眼弯弯,透出几分俏皮,“我可不是随口就夸的人。白公子刚刚带云笙腾空飞进钟府时,落地又轻又稳,一看便知留有余力,若是功夫不好,怎可能如此轻松。”
“姑娘体轻,自然……”
于云笙眼里满是玩味,表情跟只计谋成功了的小狐狸似的,一双杏眼看的白泽骞浑身都绷紧起来,好像刚入伍的小新兵似的,正被不怀好意的女教官调戏。
他现在只想给自己一嘴巴,怎么说话如此不过脑子。
“白公子……”
这吴侬软语似的一唤,白泽骞就慌了神了,但面子上挂不住,只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云笙见白公子平日里性格有点儿冷,还以为公子……不会留意呢。”
她越笑,白泽骞越慌,此刻更是一张俊脸都红了起来,尤其是两只耳朵,更是红的能滴出血来。于云笙早就发现,白泽骞的耳朵要比别人小上一圈,因此看起来特别可爱,和小浣熊似的,现在一红,就更加让人想揉捏两下了。
“哎呀,公子耳朵红了。”于云笙装出一副不理解的样子,玉手抬起,冷不丁地摸上了白泽骞的耳朵,“好烫啊,公子不舒服吗?”
白泽骞仓皇地躲开于云笙要贴上他额头的手背,手里长剑一抬隔在两人之间:“于姑娘……正事要紧。”
“哦……我都忘了。”于云笙收回手,对白泽骞笑了一下,“还是公子心思正,不比云笙,一看到公子,就……什么都忘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像电视剧后宫里的绿茶。
可是蠢直好像都还挺吃这一套的。她看着白泽骞,如是想到。
白泽骞对着拳心咳嗽了两声,缓了缓被于云笙擂得咚咚跳的心脏,抬腿向那神龛走去。
神龛的底座上,还摆着一个香炉,里头积满了厚厚的香灰,除了这神龛之外,也就只有它还幸存着。
白泽骞抖了抖袖口,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指尖轻轻抹了一把香灰,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烧过的檀香味。
但是原本应该清冽微苦的檀味里,似乎还有一点腻腻的甜香,有些熟悉。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那甜香是什么,就听背后传来一声“白公子”,回头一看,于云笙正蹲在他右后方向的墙角处,手里拿着一只箭。
箭头三棱,上有一个小洞,尾羽是青蓝色的,耷拉在箭杆的尾部,一部分的羽毛已经脱落,好像被人生生拔了一撮下来似的,显得有些秃。
于云笙看着那尾羽箭,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
“可否给我看看。”白泽骞走过去,伸出手询问。
于云笙爽快地把那支箭递了过去,她喊白泽骞本来就是为了让他过来看的,反正自己什么都不懂。
不过她也注意到,白泽骞刚刚说的是“我”,而不是“在下”或是“白某”。
白泽骞却没留神这一点,两只手各捏着箭的一端,一边旋转着整支箭,一边细细地从左看到右。这箭的尾羽呈柳叶形,比一般的尾羽长,而且松软,只要是会挽弓射箭的人,一看便知这种构造的羽箭不适合杀敌伤人,因为尾羽沉重拖沓,装饰性远大于实用性。
而箭头的那个小洞,其实是一个哨口,羽箭快速飞行之时,空气便会被压缩冲进箭尖被挖出的空隙之中,发出嘹亮的响声,犹如空谷吹笛,辽阔旷远。这羽箭飞多远,声音便能传多远。
“白公子可看出什么端倪?”于云笙见白泽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出言询问道。
白泽骞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道:“白某也不确定。”
“不是‘我’么?”于云笙笑问。
白泽骞愣了一下,随即表情又变得局促起来,低着头向外走:“姑娘请随我来。”
于云笙满意,跟在白泽骞后头往外走,她看着白泽骞立体精致的侧脸:“白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白泽骞抬手,指了指前面。
于云笙看去,就见白泽骞所指是院中的一口枯井。井口黑黢黢的,用漆黑的方石堆砌而成,石缝间长出了长长的杂草,但也已经完全变黄枯萎了。
“井怎么了?”于云笙问了一句,抬头看看天。他们今天先是去布行,再是去找土地爷,最后才来到钟府这儿,马车又不比现代的轿车,加上今天布行上新的缘故,人都挤满了街道,有好几次车马连动都动不了。浪费的时间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挺久的了,而此时天色已经昏黑了下来,钟府没有人的烟火气,又久负闹鬼的盛名,因此此时看上去,有些阴气森森的。
白泽骞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看向于云笙:“于姑娘……”
“我没事。”于云笙无所谓地摆摆手,她倒不是逞强,第一她不信鬼神,其次她前世拍的不少电视剧里都有灵异鬼怪的元素在,那些血浆啊,尸体什么的做的极为逼真,刚开始可能还有些难以接受,但时间久了,也就免疫了。
白泽骞点了点头,但刚迈动脚步,却再一次停了下来。
这次停下来,他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呜呜……呜……”
饶是于云笙之前在一个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讲究科学现实不谈神魔鬼怪的社会里生活了二十年,此时也难免艰难地咽了咽嗓子。
“白公子……猜的就是这个?”
第21章 白捡一栋酒楼(8)
白泽骞在室内见到那只羽箭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跟于云笙朝钟府内院的古井走去,可还没靠近井边,只听那口幽幽的井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发哑的哭声。声音轻若游丝,让人感觉抓不住,似呜咽,似啜泣,分不清楚哭的究竟是女人,还是婴孩。
白泽骞的脸色也是分外凝重,此时天色昏暗,穹顶之上无明月,亦无繁星。先不说钟府是否真的如百姓所言有饿鬼缠留,光缺少灯火这件事,就足以让他先压下心中的其他想法。
“退。”白泽骞抬起左手,右手持剑,于云笙站在他肩后,两人一同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