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云笙心中微颤,脱口而出:“可月只得其一,公子又该如何?”
“那便做那红日,起码能在日月交替之时,与她相见。”这最后一句话,是看着于云笙说的。
一阵凉风吹过,于云笙陡然清醒,连忙偏头理了理额前的发丝,丢下一句“走吧,再不走一会儿就要赶了。”
说完,自己一个人逃也似的离开了,白泽骞其实心里也有些打鼓,却还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于云笙的背影一眼,抬脚跟了上去。”小翠儿姐,白公子和二小姐是什么关系啊?”见于云笙和白泽骞走远,一个胆子大些的小丫头凑上来问了一句,她们刚刚可看的清楚,二小姐和白公子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人的耳朵可就一齐红了。
小翠儿环视一圈,发现周围的下人们都悄悄地竖耳朵,伸长脖子在听,一个两个和土拨鼠似的。
她刚刚听见了白泽骞说的话,可却不懂里头的意思,但刚刚被小姐抓住嚼舌根子,虽说没受罚,倒也长了记性,连忙挥手赶了赶那八卦的丫头,道:“别瞎说,哪有什么关系,小姐救他可花了不少银子呢,现在姓白的跟在小姐身边,是当个护卫来还债的!”
说完也不等那丫头多问,小翠儿小跑着跟了上去,留下一众丫鬟下人们面面相觑。
这么俊朗的男子,当护卫……浪费了吧?
小翠儿紧赶慢赶,正好和于云笙前后脚到了门口,连忙殷勤地上去扶自家小姐上了马车。
车夫看了眼背着手,手里握着剑的白泽骞,有些迷茫:“这位公子……”
车里小翠儿和于云笙也对视了一眼:对哦,白泽骞怎么办?
“你回去吧,我来驾车。”白泽骞一张口,把三人都说愣了。
“小姐……”车夫回头看了眼于云笙,有些不知所措,这可是自己的活儿啊,这位白衣公子抢了,那他该做什么。
白泽骞微微抬头,盯着车里的于云笙。
于云笙看他也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便叫车夫先回去休息,让白泽骞来驭马便可。
车夫点点头,上下打量了白泽骞一眼,看他应该是个会功夫的,应该懂骑马,不会摔着小姐,便对于云笙行了个礼,退下了。
“你真的会?”小翠儿探出头,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声。
白泽骞正伸手摸着马背上的鬃毛,闻言抬起头,面无表情地举起手里的长剑,那意思:你说呢?
小翠儿想起他是镖师,也不说话了,把脑袋缩回车帘子里,坐在于云笙旁边不敢再放肆。
于云笙隔着车门垂下来的薄纱,就见白泽骞站定在那匹拉车的枣红马旁,轻轻地摸着那马的脑袋,流露出一丝温柔。拉车的马虽是钝马,却也通人性,鼻腔里喷吐着热气,大脑袋轻轻蹭了蹭,回应着白泽骞。
可还没等她细细思考,白泽骞已经利落地坐到了车上,隔着帘子道:“一会儿指路。”
车轱辘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在人群尚未聚集起来的早市中穿梭,于云笙的马车上挂着铃铛,跑起来依旧叮叮咚咚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周围的年轻男子早已深刻地记住了这个声音,纷纷抬起头。
可当他们各怀心思地望过来,见到的却是驾车的白泽骞后,一个个都傻了眼,下巴几乎都掉在了地上,心里统一变成了一句咆哮:坐在二小姐马车上的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小翠儿四周看看,小声对于云笙道:“小姐,周围的人都在看呢!”语调里不无得意,心说那姓白的总算也见识到自家小姐的威风了。
“看呗。”于云笙拨弄着手里的手链,满不在乎地道。据她从小翠儿嘴里挖出来的信息,那条手链是“于云笙”过世的娘亲留下来的,虽不名贵,却是于二夫人亲手所做,因此那手链“于云笙”从不离身。
虽然朴实,但却处处透露着心意,于云笙看着也喜欢,自然不会把手链取下来。
“可白公子在外面。”小翠儿耳语道。
于云笙依旧连眼皮都没抬,道:“在外面怎么了,在里面才有问题。”
小翠儿被噎了个实在,闷闷不乐地低下头,不出声了。
白泽骞在外面听了个全,虽说脸上没什么表示,但手里还是轻快地甩了一下缰绳,那黑马得了令,撒开蹄子跑了出去。
绸缎庄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三人便到了目的地。
小翠儿跳下马车,挑了个角度恰好卡住白泽骞的路,好让他不能靠近自家小姐,才伸手把于云笙扶下了车。
其实小翠儿全是在白忙活,白泽骞根本没注意到这里,他正抬头打量面前的绸缎庄呢。
矗立在面前的建筑不高,但占的地方可不小,门口的匾额上书写着“于氏绸缎庄”五个飘逸的大字,笔锋让人莫名地联想到被风拂起的轻薄丝绸,具象具意,形神皆备,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而此时,绸缎庄的大门紧闭,两侧也没有护卫家丁,大大的铜质门环冷静地躺在两扇沉重的大门上,阻挡着外来者。
“二小姐。”一旁不知哪里来了个老伯,一身养马人的打扮,一来就将白泽骞手里的缰绳牵了过去,甚是自然。
“李伯。”于云笙笑着浅浅行了个晚辈礼,丝毫没有小姐的架子。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一双浑浊中不失精光的老眼深深地打量了于云笙和白泽骞一会儿,方才道:“去吧,你何伯伯在里面等着呢。”
于云笙点头,示意白泽骞跟上,两人一边向那处走,一边对视着,于云笙感受到视线交织摩擦出的火花,以及那黑眸里难得的温柔,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半真半假,满面羞赧地撇开头。白泽骞也轻轻咳嗽了一声,缓缓看向别处,耳朵根子有点发红。
“走了,进去吧。”于云笙说罢,两人并肩齐步,向于家布行的大门走去。
第12章 白捡一个“姐夫”(1
抬起铜环轻轻敲了敲,没过多久大门便被打开,一个小男童探出颗小脑袋,看清来人后,欣喜地将门打开,喊了声:“于姐姐,你来啦!”
于云笙摸了摸他的脑袋,凭借着自己这段时间打听出来的信息,在白泽骞面前装老手:“小炀,何伯的养子。”
何伯就是绸缎庄里的管事,名字叫何晏。于老爷子身子不方便,这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何伯说了算。两人在年轻时便交情很深,因此于老爷子也十分放心把绸缎庄交予他打理,而“于云笙”更可以说是何伯看着长大的。
小炀这才发现于云笙旁边还站了个哥哥,抬头一看,好么,这么高!而且手里还拿着一把好酷好酷的长剑,脸上还没有表情,好帅!
白泽骞就看那个叫小炀的娃娃等着一双大眼睛打量了自己,神色不自觉地温和了些,对他点点头。
于云笙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微微翘起嘴角,表面是个冷boy,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善良的人啊。
“何伯呢,在庄里吗?”于云笙问小炀道。
小炀点点头,“嗯!”了一声,眼神还是不住地往旁边的帅哥哥身上瞟,心说这个大哥哥穿的是我们庄里的衣服哦。
“爹爹在书房里呢。”他脆生生地道。
跨过门槛,首先看见的便是成片成片的丝绸,白泽骞粗略打量一遍,发现哪怕是随便放在地上的布匹,都不是便宜的料子,心里暗暗感慨,于府的财力的确雄厚。
几人走的是绸缎庄的后门,前门是于家的布行,时辰尚早,还没开始做生意。而后面这里,绣娘们已经早早起来纺织了,就在进门不远处的一个单独隔出来的房间里,白泽骞扫了一眼,便看见不少人在里面忙活着,人影闪烁间,混杂着绣娘们相互之间的打趣俏谈声。
穿过一条回廊,便来到一处小院,于云笙一边回忆,一边努力介绍道:“这是何伯跟小炀的住所,和绸缎庄跟布行是分割开的。”院子里的摆设,布局,无一不透露出主人的品位清雅,仿佛住在这的只是一方游士,而非江南最大的绸缎庄的主事人一般。
“爹,姐姐来了!”小炀一到院子里,便大声地朝一侧喊道。
稚童话音刚落,右边的房门便被人从里打开,一个看上去比于老爷子小好些岁数的男人走了出来,但年龄也不小了,不过腰背还是挺的蛮直的。
“云笙带了客人来啊?”何伯搂住扑到怀里的小炀,笑着和于云笙打招呼。
何伯一身书生袍,留着微微泛着灰白色的长须,手里还握着一卷翻了一半的书,夫子气十足,也精气神的很,虽然眼角被岁月磨得不再光滑,一双瞳仁却依旧明亮,仿佛要把白泽骞看透一般。
于云笙亲切地挽住了何伯,抬手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白泽骞,顺便把之前遇到他的经历给讲了。而听到白泽骞现在住在西厢房,何伯有些惊讶地捋了捋胡子,对于云笙道:“你爹娘他们知道吗?”
小翠儿直接没憋住,笑了出来。于云笙则是向何伯说了那天晚上宴席上白泽骞谎称吃素,差点没把于若花搞自闭的事情后,老先生差点没把胡子揪下来,放声大笑,看向白泽骞的打探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好奇和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