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子随着她躺下,拉过锦被盖上,将她拥进怀里。
她像个木偶一般,全无反应。
“我要你活着。”皇长子自嘲地笑了笑,“我不想你出事。这一点,你不妨利用起来,慢慢达到你的目的。”
她语声透着倦怠,“为什么?因何而起?”
“因为,我是宽和的人。”他说,“我必须这样待你。我不这么待你,还能怎样?”
“……”董昕用被子蒙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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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董昕没酒可喝了。侍女进门禀道:“殿下命人将府中藏酒全部倒进井里了。”
董昕忍耐地呼出一口气。
时近正午,皇长子回来了,站在寝室屏风旁,对董昕道:“出去转转,带你去喝酒。”
董昕窝在美人榻上,理都不理他。
皇长子好脾气地笑着,“我抱你出去?”
吓唬谁呢?董昕才不信,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闭上眼睛,手抬起,打了个赶苍蝇一样的手势。却不料,他真的走过来,抱起她就走。
“你是不是疯了?!”董昕说的是心里话,竭力要跳到地上。
“去不去?”
“先放我下来!”
皇长子只重复一句:“去不去?”
“去!”眼看就要出厅堂了,董昕不想被下人看笑话,只得答应。
皇长子将她放下,却扣住了她手腕,携着她的手走出去。
董昕恨得暗自咬牙,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侍女跟随两人走出院落,离开府邸。
马车直奔最繁华的一条街,街上熙熙攘攘,董昕听着这市井喧嚣只觉得吵,小脸儿紧绷,柳眉蹙起。
皇长子只当没看到。
下车之前,侍女将帷帽递给董昕。
董昕坏脾气发作,不接,径自下车。
侍女赔着笑,帮董昕戴上帷帽。
董昕摘下来,丢在地上。
皇长子又气又笑,“这是几岁的孩童才做得出的事。”
董昕理直气壮地瞪着他。
皇长子倒是大度,端详着她,道:“罢了,也不是难看的见不得人。”
董昕无语望天。
侍女听了,险些发笑。
皇长子没可能在街头给行人上演闹剧,携了她的手,在大堂食客的注目下,将她带进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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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酒、佳肴、天之骄子在面前,换个女人,定是眉飞色舞,董昕却是冷脸相对,愿意看的只有杯中酒。
把酒当成水一样来喝的人,必是酒鬼。董昕现在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小酒鬼,只要端杯就是一饮而尽,喝酒速度之快,完全不输皇长子这饮酒多年之人。
喝了几杯,皇长子往她碗里夹了几筷子菜,“吃点东西,不吃的话,不准喝酒。”这辈子还是头一遭这么照顾一个人,自己都不大习惯。
这一次董昕倒是听话,拿起筷子开吃,瞥过一盘大虾,用下巴点了点,“我要吃虾,你给我剥。”既然愿意在她眼前晃,她就把他当下人使唤。
皇长子能怎样,只得照办,把剥好的虾放在小碟子里,送到她面前,笑问:“还有什么要我服侍的?”
董昕见好就收,摇了摇头。
迄今为止,皇长子觉得她吃饭的样子最讨喜。
最后上桌的是热腾腾的四喜饺,董昕吃了一个就放下筷子,目光黯然,似是想到了伤感的事,皇长子注意到了,没再劝她继续吃。过了一会儿,问她:“回去?”
董昕起身出门。
晚间的酒菜是酒楼送来的,丫鬟摆好饭菜时,皇长子回来了。
董昕只喝酒。
皇长子一笑,“真打算一辈子醉死?”
“醉死不也是美事一桩?”
“在我相信你之前,除非我陪着你,否则你不能离开这里半步。这一点,你不能怪我。”
董昕漫应一句:“的确是,你最好把我关到寿终正寝那一日。”
“想见什么人告诉下人,只要不出门即可。”皇长子对她一笑,“旁的事,你也知道的,我根本做不了主。”
“……”董昕面色瞬间颓然。这男人,一点点反抗他母后的意志都没有。
没有。
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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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那边的消息,顾岩陌和晚渔当日便得到消息,只觉啼笑皆非。
长公主一计不成,退而求其次——晚渔很快便想通了这一点。即使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至于皇后的另一条眼线,她也及时从姜宇口中得到了下文:
“暗杀了。收受贿赂也罢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但那厮强抢民女,所以——”
所以,姜宇直接就把人立地处决了。晚渔听了,一笑,“做得对。”
十八岁的姜宇得了鼓励,绽出大大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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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这一阵并没把董昕哄得甘愿为他侧妃,一番行径下来,但是真的打动了董昕身边的三名侍女。
三名侍女看着他的眼神,皇长子如何不知,念及母后的吩咐,他狠一狠心,命三名侍女替董昕完成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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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城,这个名字让晚渔重视起来,是因为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事,也可以说是因为一名参将与顾岩陌对峙而生出的一场风波。
参将名叫方克,本是原西域总督的亲信,有勇无谋。西域总督被降职为总兵之后,失去了靠山,又因酗酒闹事被上峰罚俸,不满越来越重。
谁都没想到的是,方克失去官爵之后转头就去柳城落草为寇了,却也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只是在亲信建议下,暗中将原来一众亲信迅速拉拢到身边。安安静静筹备了几个月之后,暗中联合起来的势力聚到一处,竟有万余人。
柳城位于云南边界,哪个将领也没道理防自家人,重兵都放在了国与国的交界处,在柳城只是关卡多一些,擅长追踪的人多一些,并无重兵。方克和麾下一万人的目的相同,且只有一个——拿下柳城。旁的,就需要别人揣摩了。
柳城是美丽富饶的一个小城,城西有连绵起伏的群山。
方克这边是预谋已久,而对于顾岩陌和晚渔来说,却是事发突然。
得知方克意图不轨时时,夫妻二人即刻启程赶赴柳城。
随行的是皇帝派遣的五百精兵,暗中有一二百锦衣卫、暗卫随护,晚渔问道:“我们这样,是要去应战的样子么?”
顾岩陌道:“别担心,柳城中有两千军兵,再加上这些人,守城等待援兵,足够了。”
越是看似严重的事,到了他嘴里就越是变得轻描淡写,晚渔知道事情不会像他说的那么容易,可还是一点慌张也无,因为他在,不需惶恐。
抵达柳城,夫妻两个同时亮出令牌,与此地将领一同守城,将城中军兵最缜密的部署——这才是他们的目的,不然根本不需表明身份。
方克却在赶奔柳城的路上停了下来,特地选择了靠近山林方便逃散的地方。是因为得知顾岩陌亲自赶来惧战放弃了计划,还是另有打算,谁也看不明白。
素来有勇无谋的人,一旦开始聆听亲信的建议,给别人带来的就是不断发生的意外。
这一日的柳城一如以往,天黑之前关闭城门,阻止有人出入。
什么事情做得久了,也会生出倦怠之心,看守城门的官差亦是如此,偶尔会大意,有些人会有去无回。这一日他们却是不敢大意,因为顾岩陌和长宁郡主的到来,因为听说的可能要发生的战事。
而祸事却不会因为人尽心与否而终止。
这一天,三个女孩赶在关闭城门之时要出城,各自牵着骏马。她们都带着帷帽,人们只能隐约看到她们美丽的眼睛。
守城之人原本是不愿意放行,担心她们夜间在外面会出什么差池。因为到了夜里,城门是不会打开的。甚至于,他们觉得匪夷所思,想不通女孩子家这时候出城去做什么。
三个女孩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温言软语的哀求,为首的女孩更是不着痕迹地把一个荷包塞到了一个人手里。
荷包沉甸甸的,有一个金元宝,还有一张银票。
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发生了,守城的人笑呵呵地放行。
一些事情的关键就在这三个女孩身上。
她们出城之后,策马扬鞭,加速赶路。
行至星月交辉之时,两个人从一旁赶上来,一个中年男子,一个妇人,应该是夫妇。
那个男人挂着爽朗的笑容策马过来,第一句话是先讨水。
没人应声。
男人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双唇,哑声道,“我们是江湖中人,被仇家追杀,没办法再留在此地,出来的太匆忙,除了兵器连盘缠都没带,更别提干粮水壶了,姑娘能否行个方便?”
“你们两个真是被仇家追杀?”一个女孩开口问道,如果被两个人连累了可就太冤了。
“是啊,”男人黯然叹息一声,之后明白了女孩为何这么问,又笑,“姑娘只管放心,我们已将人甩掉了,否则,就算是要渴死,也不敢耽搁逃命的时间。”
这时候妇人策马过来,语带请求,“他说的句句属实,姑娘就行个方便吧?”
三个女孩打量着两人疲惫的面容,风尘仆仆的样子,放松了戒备,神色明显有所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