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青荷泫然欲泣:“公子,我是怕你受苦……”
“只好委屈姑娘了。”姜琬把心一横道:“来人,去告诉慕容深,就说我要见他。”
裴丰在那边抚掌大笑:“哈哈哈,宗小姐,不错,不错,有胆有识。”
姜琬却微拧了下眉,抓一个路青荷就胜券在握扳倒慕容深了吗?绝不可能。
甚至还可能激起他更疯狂的举动。
“小茹。”姜琬为难地开口:“别为难路姑娘。”
“君逸。”宗小茹似乎也没把希望寄托在路青荷身上:“你想差了,我并非要用她来要挟慕容深。”
她没蠢到那个份儿上。
“那你……”姜琬一时没转过圈来,愣神地看着她:“总之,这件事跟路姑娘无关。”
宗小茹眨了两下黑眸:“我们带着她,入宫见皇帝。”
她要把这个人质,抛到新登基的皇帝手里。路青荷在他们手里没什么用,但是若到了皇帝手里……慕容深再混蛋,行事都不可能无所顾忌。
除非他造反个彻底,直接把皇帝砍了自己上,否则,他还是要和皇帝之间找个相处的平衡点的。
一句话,路青荷到了皇帝手里,被动的一定是慕容深。
姜琬往外面看了看,心里佩服她的敏捷却没底,不知道皇帝有没有血性和慕容深周旋:“我去吧。”
试试何尝不可,不过他不想宗小茹惹上麻烦。
“君逸。”宗小茹扔过来一个进宫的腰牌:“皇帝赐的,外面的人不敢拦着。”
在慕容深和皇帝还没有彻底撕破脸面的时候,外头的人眼睛亮着呢,这腰牌绝对的好用。
姜琬接过来叹了口气,暗暗想,古代忠君的观念可真深啊,即便一个傀儡皇帝,手里没什么权力,照样有人给面子。
“公子。”路青荷被人押着无声地哭了起来:“你竟这么狠心。”
她可是为了他才来这里的。
姜琬没去看她,对宗小茹的两个丫头道:“堵上她的嘴,走吧。”
事不宜迟。
他又看了裴丰一眼:“宗姑娘就拜托给殿下了。”
好歹这狱卒中有几个还是卖裴丰面子的,宗小茹没了腰牌走出去必然麻烦,不如留在这里等他回来的妥当。
慕容深得了荣升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旨意,正在府中庆贺,酒过三巡他忽然道:“本帅有一双儿女,早年失散,如今找了回来,怎么却不见他们来贺我?”
有人道:“老爷,已经打发人去请小姐了。公子的商队正在回京路上,暂时怕是见不到的。”
路青荷嫁的谁家,以及青升在哪里,他们都打听清楚了。
慕容深抚着飘髯,仰头饮尽一杯:“嗯,且去请小姐过来一慰膝下寂寞吧。”
那人刚跑出去,就听见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老爷,不好了。小姐,小姐被姜琬送到宫里去了……”
“什么?”慕容深一杯酒砸了过来:“荷儿不是在家中吗?”
姜琬又是如何从狱中跑出来的。反了,反了。
“听说,听说小姐去大牢里探望姜公子,被他当作人质押出来一路进了宫里。”那人战战兢兢地道。
“混帐——”慕容深目光发狠,咆哮道:“好啊姜琬,竟敢……”
他咣的一声拔出刀来,披甲就往外走,却被副将于忠拦了个结实:“大帅,您不能进宫,若您去了,明日天下人都知道您要造反。”
他们现在是挟天子控制了京中局势,若是真格的反了,称帝却名不正言不顺,京外的州县区道,能安分吗?
“造反?”慕容深并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京中都在他的掌控之下,逼走一个皇帝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问题在于,他自己能称帝吗?
不能。
天下没有人会认他的。
“大帅,咱们既然不能真正造反,为何要担个名声呢?”于忠反问道。
慕容深哼了声:“我要去杀了姜琬。”
“姜公子进了宫。”于忠提醒道:“难道大帅您带着刀剑进宫去杀人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慕容深埋怨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他原本是个儒士,这些年在北夷渐渐的沾染了些粗鲁之气,声音瓮声瓮气:“难道等着皇帝来找本帅?”
于忠点点头:“静观其变。”
慕容深哼了声:“你说的轻巧。”
于忠道:“大帅若为了一个女儿置将士们的名声于不顾,那咱们离被人剿杀就没多远了。”
跟着慕容深来京的军士之中大部分是北夷人,他们叛逃了自己的国家,若再在京中造反,且不说成功与否,但是这一行径会把他们的名声拖到什么地步……不好说。
孤注一掷的事儿并非人人敢做。
“奶奶的,憋屈。”慕容深没想到会出这么个纰漏,心情一下子跌落至谷底:“且看看皇帝小儿要做什么。”
于忠立刻打断他道:“大帅,这种话不能明说。”
这里不是北夷,讲究的是君君臣臣,礼仪不可废。
慕容深也曾是科举出身,后悔道:“唉,本帅喝了酒,又把持不住自己了。”
“圣旨到——”就在二人举棋不定之际,外面一声高亢的喊声传了进来:“慕容大元帅,陛下传旨,请大元帅进宫,恭喜大元帅贺喜大元帅。”
慕容深赶紧行了个礼:“公公说的喜从何来啊?”
他见来的人是裴据身边的大太监李玉,又见他淡淡定定的,一时心中的气焰矮了几分,狠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李玉掂着腔调:“陛下说他得大元帅帮助登基,看见路小姐又甚为喜欢,特地加封路小姐为漫城郡主,暂且留在宫中一段时日,大元帅,你说这是不是喜事啊?”
第147章 黎明前的黑暗
听完, 慕容深一口老血卡在喉咙之中, 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抽搐着一张脸道:“陛下厚爱,臣自当亲自去谢恩。”
“那老奴先一步回宫了。”李玉不动声色地笑笑,带着人走了。
慕容深眼珠子气的通红:“唉,姜琬他竟敢算计我。”
于忠道:“大元帅,即便如此您却万不可表面上给他难堪。”
慕容深哼了声:“想不到这样拙劣的办法竟能掣肘本帅。”
宗小茹的办法并不高明, 却是他们万万都没有想到的,又因为发生的突然, 他们根本没有反应时间, 只能措手不及被动地等着新帝的动向。
“唉, 依我看,那姜琬一伙儿怕是狗急跳墙了,要不, 咱们也抓他的人?”于忠有点生气, 回想之下抹着冷汗道:“瞧我出的这馊主意, 小姐已经被封为郡主了, 咱们还抓人干嘛。”
说不过去。
南朝没有出过权臣,慕容深底气不足,不敢做太出格的事儿,他闷声道:“我先进宫去看看再说。”
新帝裴据坐在金线绣着飞龙的软榻上眯着眸,一副扶不起的阿斗的模样, 见了姜琬:“朕就知道君逸你会来见朕的。”
姜琬愣了愣, 他这算不算九死一生:“臣未能为陛下登基出力, 羞愧万分,已是腆着脸来见陛下的。”
瞬间入狱瞬间又看到新君,丧与燃之间的酸爽真是没法形容了。
裴据淡笑道:“你我旧相识,说这个干嘛,朕也是身不由己。”
他朝后看了下又道:“父皇和母后一天去了,这天下又不完全姓裴,朕……”
他的眼神黯然下去,睨着姜琬不再说话。
姜琬心道,裴丰和慕容深这次并未真的动摇朝廷的根基,他从狱中出来,那些看守的人见了皇帝的腰牌竟然恭恭敬敬地让他通过了,说明什么,大多数人还是认裴据这个皇帝的,甘愿为名正言顺的皇帝卖命,而不是听慕容深的。
“陛下。”他正要委婉地表个忠心什么的,忽然听外面传慕容深来了,姜琬便不再说话,默然跪在一侧,心里忐忑个不停。
他害怕慕容深,害怕他报复。
但却不得不赌。
“陛下。”慕容深穿着官服,须发半白了,可见这些年没少殚精竭虑,他朝裴据行了礼后道:“小女自幼无人教养,留在宫中怕不妥,还请陛下让臣把她领回去吧。”
他没绕一点儿弯子,上来就挑明了路青荷的事情。
他这么沉不住气倒让姜琬惊了惊,心中诧异他的城府这么些年是如何从边境跑到北夷,又是如何在北夷国师的位子上呆了十几年的,难道单靠侥幸和他那些歪门邪道?
“大元帅有所不知,漫城郡主生性沉稳,正好替朕管教宫中几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郡主,怎么,难道大元帅不想为朕分忧?”裴据挑着笑意道了句。
“不敢,不敢。”慕容深道:“臣十分荣幸。”
裴据不愿意再说这件事:“那就好。”
他斜了一眼姜琬:“听说姜大夫之前在狱中被关着?所犯何事啊?”
慕容深怔了下道:“臣不知。”
先帝时候的事儿他怎么敢说知道呢,撇清关系还来不及。
裴据又是一笑:“前些日子朝廷动荡不安,冤狱盛行,朕即位后一直想大赦天下,大元帅看着可行否?”
慕容深喉咙里又涌上一口心头老血,娘的,这明摆着是要放姜琬出来之意,可裴据说的光明正大,他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好道:“陛下要大赦天下,臣无异议,只是刑部尚未得知陛下旨意,什么人能大赦什么人不能大赦,恐怕短时间内无法拟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