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女儿。”宗东方自觉说错话了,哄着她道:“也好,等下爹和姜琬说说,让他住到咱们府中来好不好?就当是我女儿娶亲了。”
“爹……”宗小茹用帕子捂住脸:“女儿看您新近得了一方歙砚,看上去雅致的很,不如给女儿……”
宗东方胡子抽了抽:“爹朝中还有事,女儿啊,你记得吃完晚饭在院子里走走,别积食了才好。”
打他砚台的主意,没门儿。
宗小茹看着她老爹几乎算的上落荒而逃的背影,倏然莞尔。
姜府之中。
姜母愁眉不展地倚在榻上,口中喃喃道:“琬哥儿不过同那毅王出去打了一次仗,怎么生出这些是非?可怎么好对宗家交待呢?”
“娘别担心。”姜琬他娘心头也堵的慌:“琬哥儿不是那种人,他有分寸。”
姜母摇头道:“我何尝不知,怕的是毅王对琬哥儿真有什么想法。”
“没有的事儿。”姜琬他娘安慰她道:“怕是这之间有什么道道。”
姜母想了下道:“你到底比我想的深些。咱们来京中这么久了,也没听说毅王好个男风什么的,偏传出跟琬哥儿的事儿来,恐不是单单为了这个。”
婆媳二人一同摇头叹气,直心疼姜琬这孩子不容易。
姜母最后道:“咱家琬哥儿不容易,宗丫头就更不容易了,她进了门,你可要好好疼她,不能比如玉、如月两个人差了。”
“还用娘交待。”姜琬他娘笑道:“儿媳有多喜欢宗丫头,娘又不是不知道。”
姜母催促她道:“跟咱们这里并排那宅子不是说要卖,你去打听打听,可有回音?”
姜琬他娘为难道:“娘,京中的宅子卖的都十分贵,咱们怕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他们现在住的还是租人家的呢。
姜母从身后搬出一个小红箱子来,摸了半天打开道:“从苏州来的时候我变卖了些东西,东凑西凑的换了四万两银子,加上我年轻时候积攒下来的东西,统共有个二十万两上下,就预备着给几个孙儿娶媳妇用的,这下总算没白打算。”
看样子能给姜琬买个宅子。
“祖母您这是干什么?”里头娘俩正说着话,姜琬恰从外面回来,走到门口听姜母这么说,鼻头酸酸的:“孙儿怎能拿您的嫁妆去置办房产呢,您这不是故意让孙儿不安吗?”
姜母待要说话,被姜琬上前抱住:“祖母、母亲,你们不要操心了,宗姑娘过了门在家里住着,有如月、如玉跟她作伴,强比一个人呆个院子好的很,再说了,要想买院子,再等上个一年半载的,我把俸禄抵给人家,何愁买不到个院子。”
京中多的是做类似后世公积金贷款生意那种的,买院子也未必要拿大把的银票去的。
“琬哥儿真是出息了。”姜母笑的流泪:“老婆子真是跟着来享我孙儿的福了。”
“祖母说的哪里话。”姜琬又去他娘怀里撒了个娇:“祖母和娘只管放心,婚礼的一应事情,我都托付人去着手办理了,等着新娘子进门就是了。”
早在两个月之前,他就和胡安玉说了这事儿,托他请个专业的筹备婚礼的,前几日他过去看过,事无巨细地检查了一番,甚为满意,根本用不着操心的。
正说着话,忽然小厮在外面道:“老太太、夫人、公子,离年找回来了。”
姜琬一听立马起身往外面走:“祖母、母亲,我找离年有事,先出去了。”
这小子还敢回来。
姜琬出来就提住离年的衣领,低声道:“你这几日躲哪儿去了?”
害他私下到处打听他的下落。
离年惊讶于他竟有这么大的劲儿:“我家公子回来了。”
“谁回来了?”姜琬一时没反应过来。
离年无奈地看着他:“你先放开我。”
从前看着姜琬这张脸秀美到极致,赏心悦目的,此刻看着可就没那么讨喜了,眼神怪狠的,似乎要吃人。
姜琬这时才回过味儿来:“你是说郑景那厮回来了?人呢?”
“公子让我来告诉你,夜里他会亲自来的。”离年道。
姜琬松开手,语气缓和些:“他还好吧?”
离年:“断胳膊少腿的,有什么好的。”
姜琬:“……”
离年见他面露焦灼之色,嘻嘻笑道:“诓你的,我家公子全尾全须地回来了。”
姜琬:“我就知道。”
他方才也没相信啊。
等到午夜,姜琬脱去外衫正要休息,忽然窗棂一震,紧跟着一道黑影就闪了进来。
“哟,来的不是时候。”郑景在桌前坐稳了,拨亮油灯,一双黑眸盯着他不放。
姜琬披上竹青色外衫在他对面坐下:“对不住,我实在困的慌,只当你不来了。”
他每日五更要起来赶去朝会,此刻已经快到子时,留给他睡眠的时间不过两三个时辰,他自然准备会周公去了。
熬夜不是个好习惯。
郑景脸面修的干净,身上的匪气去了不少:“我来,一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二来嘛,要告诉你个事情——”
“你说。”姜琬在等着。
“我查到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知是否要烂在肚子里面。”郑景依旧卖着关子。
第137章 抽丝剥茧
“关于慕容深的?”姜琬对上他的视线,道。
郑景点点头:“郑九都跟你说了。”
“慕容深的女儿是……”他猜出些许眉目, 却不敢肯定。
郑景淡笑, 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敲着:“什么都瞒不住你啊姜侍郎, 天纵英才,慕容深的确是路贞,路青荷的父亲。”
姜琬眯起墨眸:“你是怎么打听到的?”
路贞被发配之后,和一双儿女断了联系,一晃十五六过去了,他改头换面投奔北夷, 埋的这么深的底细, 究竟是怎么被挖出来的。
“我的人又不是吃素的。”郑景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情能瞒过他们。”
这事还真不是他们刻意挖出来的,当日去北境打探诡术的渊源, 一个北夷商人告诉他, 北夷原本没人知道当年消亡的诡术怎么操弄,后来北夷王请了个神秘的汉人做幕僚,日夜在王庭之内秘炼丹术,不几年竟成了。
一听是汉人, 郑景上了心, 想尽办法同那商人套话,后来把北夷王如何遇到的慕容深,又是如何带回王庭的事一一对抖了出来……
郑景立马派人顺着这条线去找, 很快就挖出了路贞被发配边境后如何研习丹药, 又是如何易容, 如何遇到北夷王的事情……登时就水落石出了。
姜琬脸色变了又变:“慕容深已死, 这件事,就烂在你我的肚子里吧。”
路青荷与青升都是无辜之人,何故再牵连他们。
“恐怕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郑景道:“我总觉得毅王殿下知道这件事情。”
姜琬几乎是吓了一跳:“这件事和毅王殿下有什么干系?”
他现在不能完全相信郑景的话,当初郑景拿着路青荷的下落去威胁慕容深的时候,也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的。
“目前不知啊。”郑景摇头:“你想想,毅王殿下心里若是没谱,能亲自领兵去对付北夷人吗?”
要么他不惜命,要么他早就知道敌人的深浅。
显然后者更有可能。
“你是说这仗是……”慕容深和毅王勾结才开启的?
目的是为了让毅王重新领兵,建不世之战功?
不可能啊,慕容深最后不是自焚了吗?如果是他们合谋好的,起码要给自己留条退路吧。
“你细想去吧。”郑景不说十分明白的话:“我只是猜测而已。”
慕容深自焚的时候谁也没瞧见,说不定遁走了呢。
姜琬的脸色愈发苍白,若是这样,那毅王可谓是祸国殃民的头号贼子了。
还有,裴丰知不知道路青荷和他的事情呢,若是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捅他一刀呢。
心惊胆寒。
“你既这么说。”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我明日就派人去查查路贞的下落。”
要是路贞还在发配之地,那么,慕容深一定是诈死又遁回去了。
“还是你聪明。”郑景可没想到这个:“不早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还未等他施展轻功,姜琬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就在府中住下吧。”
郑景回过头来眯着眸子看他:“怎么,你还真如坊间所说,染上那种癖好了?”
“什么癖好?”晚间脑子极度不灵光。
郑景讽笑一声:“男风。”
姜琬闻言猛咳一声,险些呛了自己:“胡说什么?”
不过好心想留人住宿,竟被误以为断袖了,真是奇哉怪也。
“我胡说?”郑景要笑不笑地问:“外面都在说你跟毅王卿卿我我的事,难道你自己不清楚?”
他回来才几天,耳朵里听到的全是这个事儿。
“毅王啊。”姜琬反倒笑了:“是他没事。”
明眼人谁不知道毅王有意借这个毁坏姜琬的名声,甚至间离皇帝、太子与姜琬的关系,不过是种手段,他岂能当成风月之事去看。
“怎么?你心甘情愿的?”郑景无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