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姜琬过于敏感,一下子便想到朝堂之中的事情上去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宗小茹听闻他二人在此,披着雪狐大氅来了,一进院子便盈盈笑道:“果然金银是宝贝,全都惦记着呢。”
姜琬又是一阵脸红,作揖道:“在下目光浅薄,让小姐见笑了。”
他实是来看她的。
宗小茹抬起袖子掩口轻笑两声:“那你继续看,我先回去了。”
第140章 锋芒初露
姜琬挽留也不是说再见也不是, 纳纳地站在那里:“小姐, 这……”
他娘的还真有些情窦初开的滋味啊。
“呵呵呵呵。”宗东方见俩小儿这样,不嫌事大地捋捋胡子:“小茹,你留下招待一下君逸,为父还有急事要处理。”
说完便脚步飞快地撤了。
“先生……”留下姜琬愈加不自在。
“公子近来在外面的风头很大。”宗小茹回过身来,笑声清脆:“可每每见着我, 总是端着一副迂腐相,这是为何呀?”
总觉得她看到的姜琬和听到的不是一个人。
被她这么一打趣,姜琬蓦地面红如赤霞:“在下不敢唐突小姐。”
傻丫头, 还不是因为他紧张她、尊重她呀。
“坐吧。”宗小茹指了指暖阁里的凳子:“听闻公子为同僚出头,却是拿我做筏子, 我都不知原来是公子的累赘呢。”
姜琬被她的话惊了一头汗:“小姐,你可千万别多想,在下实无此意, 在下对天发誓……”
宗小茹身边新添了一个丫鬟,南杏, 长的尤为机灵, 此刻大眼一溜,贼兮兮地拿捏着腔调道:“公子,这誓您多发几个, 多多益善呢。”
反正她家小姐又不会吃亏。
姜琬见这主仆二人一个比一个顽皮, 心想自己今日招架不住了, 索性就让她们开心个够, 便由着她们道:“姑娘让在下发什么誓, 在下起誓便是了。”
宗小茹见他脸皮这么厚,瞬间失了继续玩笑的兴致:“罢了,罢了。公子快喝杯茶当差去吧,我是不耽误你了。”
“姑娘好生歇着,在下这便告辞了。”姜琬拱手告辞。
见着人了,又说上几句话,他心里满足的不得了。
这样的情愫,在姜琬前世和今生荷尔蒙迟钝的经历中,是种奇妙的存在。
“小姐,为何不再留姜公子片刻?”南杏嘟着唇,似乎对宗小茹这么轻易就把人放走了不满。
“留他何用?”宗小茹樱桃似的唇角不自觉地翘起:“你都瞧见了,不过是个平常人家的少年。”
南杏刚入府,才到宗小茹身边服侍没几日,从未和姜琬打过照面,方才听说人来了,不住地撺掇着她家小姐来见见人,她也好知晓日后嫁去的是什么人家。
她原是书香门第的人家,连着三代家中无男,家业日渐不继,这才入宗府当了奴婢。南杏识文断字,一进来就不是普通的丫头,而是直接晋升为贴身的大丫鬟,日常要处处提点着主子的各种事宜的。
“小姐说差了。”南杏坐在宗小茹身边,一边主子染着丹蔻一边笑道:“姜公子相貌俊美、为人谦和,和小姐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贫嘴。”宗小茹恍惚了下,旋即玉颈微垂,雪白的肌肤像最上等的丝绸,透出丝丝的嫩粉红色:“你既见过他了,日后不许再评头论足的。”
南杏很是乖巧:“我只在小姐面前说他,对别人是万万不说的。”
说到底,她还不是为自家小姐操心。
宗小茹伸出纤指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我现在由着你们混说,等日后……可万万要管好自己的嘴。”
“知道了,这话小姐都交待多少遍了。”南杏道:“姜府比不得宗府,上有祖母、婆母,下有小姑子小叔子……咱们谁都得敬着……”
宗小茹听的哭笑不得:“你这丫头,越发的魔怔了。”
南杏撇撇嘴:“小姐,我可是怕你受了委屈的。”
宗小茹笑而不语,心里暗想,姜琬他大约会一直护着自己的吧。
不会看错人的。
***
姜琬从宗府出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折道又回了户部。
他方才忽然想起件事儿,动他折子手脚的,很有可能就是户部尚书——齐可宣。
“哟,姜侍郎回来了?”一进门,几个凑在一处聊的火热的同僚瞬息停了,抬眼看着姜琬:“我们可都等着陛下给加俸禄呢。”
不过是没影儿的事儿,他们偏要拿来膈应姜琬。
“恐怕这话你们要问齐尚书了。”姜琬淡着脸道:“齐尚书似乎比在下心急。”
众人哑然一瞬,接着就质问:“姜侍郎这是何意啊?”
“这话也要问齐尚书。”姜琬语气冰冷。
他今天不绕圈子了,省劲一点儿,单刀直入。
隔间的屏风后面终于传出一声咳嗽:“君逸有什么话要问本官呐?”
正是齐可宣的声音,沙哑而苍老。
姜琬凉凉一笑:“齐尚书顺手把在下的折子送到了御案之上,在下难道不该问一句?”
一众同僚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齐可宣。
“姜侍郎,你可是得了什么疯病?”齐可宣甩甩袖子,不屑地道:“平白无故在这里乱咬什么?”
姜琬冷冷瞥了他一眼,走至自己的桌椅旁边,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淡黄色的宣纸来:“齐尚书,你昨日翻在下东西的时候,双手来回触摸了这张纸多次吧?”
齐可宣脸色肃杀,看也没看他手上的动作:“不知所谓。”
他一个年届天命之人,不想与姜琬这般少年计较。
折子是他拿走呈给皇帝的,但这之中有些苦衷,眼下还不方便说开。
姜琬见他的反应异常,似乎在极力回避什么,再想想早朝时这人一直沉默,连一句或是起哄的或是落井下石的话都没说过,心下疑惑,遂自己坐下去,喝了杯茶水静心。
方才那一通敲山震虎,没达到目的也差不多了。
事到如今,他也不去追究齐可宣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私下把他的折子递上去的,就是要让人知道,这次要求加俸禄的事儿,不是只有他姜琬一个人惦记着的。
连户部尚书齐可宣都逃不脱干系,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难道还有哪个职位比户部尚书更有油水可捞的,还清高什么。
傍晚落了雪,姜琬从户部出来,及目处一砖一瓦一飞檐上都挂了薄薄一层银白,把天光映的比往常亮了许多。
“姜君逸。”齐可宣提着袍襟,一脚深一脚浅地从后面追上来:“你等等。”
姜琬站住脚,讶然:“齐尚书有事儿?”
方才隐忍不发,这是私下里找他算账来了吗。
齐可宣喘着气,脸红脖子粗的:“姜琬,你凭什么说我动了你的折子?”
姜琬:“齐尚书,难道不是?”
他来回想了想,所有嫌疑都指向齐可宣,严丝合缝,不该有差啊。
“呵。”齐可宣淡淡地哼了声:“老夫行走官场二十多年,从未做过偷鸡摸狗之事,也不屑这些烂事,姜琬,念在你年少的份上,老夫不同你一般见识,往后要是再提此事,老夫绝不容忍。”
下午在户部,他不想同姜琬争执,想把这事儿忍下去,可那一口气憋在心口难受的很,不吐不快,这才私下堵住了姜琬。
“齐尚书。”姜琬一时火大,忍不住讽笑起来:“您留在我抽屉里宣纸上的手印,难道不记得了?”
姜琬有个习惯,是同终南山那位王观老师学的,每每整完文件后总要在上面放置一层宣纸,这张宣纸是藏了小心机的,背面暗暗沾了一层朱砂粉,一旦被人动过,宣纸上面会隐隐留着那人的指纹,不过不仔细看发现不了罢了。
这种方法虽没有后世提取指纹那么先进可靠,但粗略还是可以看的出来的。
姜琬仔细辨认过那张宣纸上的印记,大抵能与齐可宣的手指对的上。
“什么宣纸?”齐可宣怒火更大,脸面都气紫了:“什么手印?你把老夫当犯人审呢?”
他对姜琬极度不满,多年的修为瞬间崩塌。
姜琬:“在下不过实话实说,免得空口无凭,对老尚书有污蔑之嫌。”
齐可宣没有那么多道道,压根不曾细想姜琬的话,气的一老血憋在心口差点喷出来:“姜琬……”
他眼神一直,伸出来的手顿在半空,再说不出话来。
姜琬等着他后续的指责,半天不见动静,仔细一瞧,慌了神了——
敢情这老家伙被他气的似乎中风了!
“齐尚书,齐尚书!”姜琬不计前嫌地慌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齐可宣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珠子看着也不怎么活络,口中呜呜发出不甚清晰的音节,听的旁人不知所以然,姜琬赶紧扶住他:“药呢?有药吗?”
见他的视线往右腰处挪了挪,姜琬立马伸手摸过去,果然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古朴的小药瓶,看来齐可宣有毛病不是一日了,自个备着救命的药丸呢。
姜琬倒出一粒,见他没反对,直接从树上抓了一把雪,和着药丸塞到齐可宣嘴里,让他吞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