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里藏了些算计的县老爷,傅子寒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笑了起来。
“知县大人说笑了,学生虽然是同县的人,可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互相之间也不熟悉,这作保之事还请大人考量。”
县老爷的眉头微蹙,看着他的目光有点不高兴。
“你等是同乡,这作保不过是件小事,莫要因此耽误了他们赴考。或是,你是想要借此排除……”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傅子寒盯着知县的眼睛,脸上慢慢敛去笑容。
“大人,在下不愿意。”
知县再三被拒,面露冷意,眉眼间也多了一丝怒气。
“你可知你如此做派会得罪很多人。你们都是同年,相互帮助一下,也是打好关系,你再考虑一下。”
也不让傅子寒离开,大有将他一起留下的势头。
傅子寒并没有知县想象中那么惊慌失措,反而闭目靠在椅背上,之前还表露出来的尊敬这会彻底消失无踪了。
童知县心里有点打鼓,觉得傅子寒的表现着实出乎他的意料。难道他不该惶恐的求自己高抬贵手?要知道,这里多留他一天,会试就多一分危险。
或者说,傅子寒已经看透了?
想到这里,童知县有点坐不住,借口还要处理公务,留下傅子寒在这里继续考虑,他则转身去了内院。
在内院的小书房里,除了陪着贵客的师爷外,还有一位穿着锦衣的胖子。
这胖子跟童胖子的长相有四五分相似,但眉宇间多了些阴鸷,显得整个人阴狠毒辣。
“怎么,他不肯?”
胖子抬眼扫了童知县一眼,茶盏往桌上一搁,响声让站在一旁的师爷差点抖起来。
第37章 援救
这个胖子是童胖子的族弟, 他们家的标志体型都是圆润型的。
这人跟童胖子竞争职位失败, 不敢对童胖子下手,就拿傅子寒来出气。他也没想着要把傅子寒怎么样,只刻意困他一阵, 让他担惊受怕,心绪受到干扰, 再加上他被牵扯到这桩案子中,沾染上污名,会试必然受到影响。
他这是兵不血刃就想毁掉傅子寒,但这位童小胖子估计没想到,傅子寒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 童知县威逼恐吓都不能让他妥协。
“少爷, 若是这傅子寒不肯画押,只怕事情不会如预期啊。”
“哼,你就不知道另外想点办法?”
小胖子敲了敲杯沿,嘴角勾起残忍的笑纹:“比如睡着什么的,那手,不还在他身上?”
童知县心里咯噔一抖, 低垂的眉眼掩盖了他的忧虑。
这下药没什么, 横竖不会他亲自去。但是这人在他县衙出的问题, 以后要追究起来,终究跟他脱不了关系。这位小少爷是没想到这点呢, 还是压根儿不在乎?
童小胖子不打算再坐下去,办法他已经提点了, 若是还不能成,这知县也不是不能换个人来做。
送走这位之后,童知县跟师爷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还真下不了决定。
“老爷,您看这……”
他们也不可能一直把傅子寒晾在外面,要怎么做,还得拿个办法出来。
正在两人打算要不就下手的时候,门房小厮来报,府衙门前来了马车,说是来接傅子寒的。
童知县皱眉正想让他们打发走,却见师爷捋着长须皱起了眉头。
“来人可说了什么?”
“那人倒是没说什么,不过小人看那马车不像是普通人家所有。还有,马车后面还跟着几个带刀的侍卫,其中一人小人有些面熟,似乎是年前跟着州府钱文簿来过衙门。
童知县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师爷顿时脸色一变。
“钱文簿是知府大人的心腹,这突然来接傅子寒,会不会是跟他有私交?”
童知县只是童家旁系的旁系,抱大.腿得了知县这个任职,已经有数年没有升迁过。他对傅家的事情肯定不清楚。不说他,就连敢背后下黑手的童小胖子,只怕也不清楚傅子寒的出身来历。
童知县跟师爷背上冒了一层冷汗,赶紧去前厅看傅子寒在做什么。
这才前脚踏进门,后脚就听到小厮的声音。
“童大人派人来接?”
这个童大人断然不可能是他,也不可能是刚刚离开的童小胖子,随便想想也知道,巴巴的来接傅子寒的,只可能是正在京城的童胖子。
这人还没怎么着呢,就有两拨人赶了过来,让人不免多想了些,怕是有人在时刻关注傅子寒?
这么一想,童知县看傅子寒的眼神都变了,惊异和审视,让他那张圆润的脸上多了份慎重。
傅子寒还是那么悠然自得的样子,在这里被晾了半个多时辰,对他来说似乎就不算个事儿。在看到知县跟师爷进来的时候,还有心思对着他们微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考虑得如何了?”
“大人还需问?”傅子寒微笑的回视他,“这事儿不可能,大人还是别多费心思了。”
童知县垂眸片刻,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吧。”
他也不说前门有人等着来接的话,权当自己不知情,这样也算给了自家一个台阶下,不将傅子寒得罪彻底。
然而这边傅子寒离开了,童小胖子大少爷的怒火就得有人来承担。童知县思来想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写了信送去京城嫡系大少爷处。
他若是直接联系上童胖子,肯定不能讨到好,还要得罪他的大.腿少爷。但现在送信去了大少爷处,多少大少爷也会给他一个安排。
“老木啊,以后恐怕你家老爷我也只能回去自己吃自己了。”
木师爷并没觉得太失望,主家对他也算仁至义尽了。两人从四五年前搭档至今,从未起过罅隙。这之中虽说有木师爷的曲意奉承,但童知县本人也能听劝。现在弄成这样子,只能说是命了。
傅子寒出去前门,就看到两架马车在那儿等着,一问,其中一架是知府大人派来的,说是受老友所托来接他上京。
傅子寒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这么点时间都闹到知府大人那里去了。但想一想,焦县里州府也就一个半时辰的路,若是接到消息过来,差不多也这个点儿。
倒是童胖子那边怎么就这么赶巧了?
来接傅子寒的童家的马车夫是熟人,他见还有其他人也来了,只给傅子寒行了礼,递交了一封他家老爷亲笔信,就驾着马车回去了。
傅子寒上了马车,又去了渡口取行礼包裹。
有人问及,就说是家中长辈托了人接自己走。问话的人在船上看到停在渡口的那辆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马车后,原本的小心思也瞬间消散了。
“有说那几位如何处置?”
“这是知县大人的事儿,在下怎么会知道?”傅子寒拱手跟左右舱房的旅客道别,在名簿上签了押,下船上车,消失在众人眼中。
“不是说傅子寒跟那几个举人是一伙的么?”
“怎么可能?”有人揣着手嗤笑,“那几位眼高于顶,成天高谈阔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去参加会试的一般。傅先生自打上船之后,除了在甲板上透透气,哪一日不是在用功读书,能是一伙的?”
傅子寒在船上的行动多的是人在默默关注,这会儿听到之后,大半的人皆在为他说话,就是不知道这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还是看在马车所代表的那位的面子上的。
马车吱嘎吱嘎的走到要天黑才到达州府。
京州的州府离京城不过一日路程,这里也是外放的官员中最靠近权利中心的地方了。正如此,所以能在这里当知府的,背景实力运气缺一不可。
到了知府的私宅,拜见了何大人之后,傅子寒才知道何大人是受了文昀的父亲所托特意来接他的。愿意本是想要借此提点他一番会试的技巧,哪曾想刚好就遇上了童家小胖子恶心人的手段。
“这事儿你就别去管了,专心应试,其他的自有为兄帮你处理。”
何大人跟文昀的父亲是知己,而傅子寒是文昀父亲文老先生的关门弟子,这层关系论起来,何大人自称一声兄长也是说得过去的。
傅子寒本就不是矫情的人。有关系不用非得自己去扛的那叫傻子,他就算不是八面玲珑的人,在这点人情世故上也不会晕头。
何大人在京城也有一座私宅,不过没在内城,而是在外城靠近内城东面的第一条街坊里。那条街坊的背后,就是京城最有名的珍珠市,所以这东一坊也被称为珍珠坊。
何家的私宅面积不大,三进的院落,在第二进靠侧门的地方给傅子寒安置了一个小院子,三四间房,原是预备给他带着丫头小厮住的,结果这会儿接到人才发现,傅子寒就带了一个兼书童的小厮,其他伺候的一概未带。
搁其他人或许很正常,但是何大人是知道傅子寒的家底的,也听文昀的父亲说过他续弦的妻子是富商之家的小姐,断没有连个丫头都用不起。能这样干净利落的来京城,可见其品性高洁。
何大人的连番夸奖让傅子寒老脸一红,都要尬得接不上话了。
那位一看傅子寒的样子,微笑着转移开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