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话没说完,却被萧元翊一下截住,“今日之事,与旁人无关,父皇切莫提及高祖,扰了他老人家的清净。”
说话间,他的神色也终于严肃起来,趁着太上皇没有开口,继续道,“朕从未儿戏,所做之事也都是认认真真,高祖打天下不易,所以朕不忍看它被牲畜糟践,几经艰难险阻,将它夺了过来,今后也一定会认真对待天下,不负世人。”
呃,提及这茬太上皇不禁有些气短。
没错,他也没忘,自己这太上皇之位,是沾了儿子的光才的来的呢,咳咳,这事儿他说不着儿子。
又听萧元翊续道,“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生怕咱们安定,便到您跟前吹风,您竟然也就被吹动了,大冷天跑到这里来兴师问罪,可您在这个问题上实在说不着朕,您别忘了,当初您是怎么将朱氏扶正的?以朱家的地位,就能做得了亲王正妻了吗?”
太上皇又是一噎,这……
没错,当年的朱氏最初也不过只是他的妾室而已,连侧妃都不是,但他被朱氏迷惑,在正妻去世后,硬是一路将朱氏扶上了正妻的位子呢。
所以这一点,他又说不着儿子了?
却听萧元翊又补充道,“当然,朕的穂儿可与朱氏不同,她聪慧可人,心思纯正,十分善良纯真……”
太上皇,“……”
富江,“……”
他的皇帝陛下哎,现在是什么时候居然也不忘撒把狗粮秀儿恩爱的,瞧瞧,那小眼神立时都温柔了……
富大总管兀自错乱无语,太上皇却甚觉被伤了面子,不甘心之下,只好另起话题道,“那你为何迟迟不选秀充实后宫?可是那女子在旁吹了什么枕边风?”
“充实什么后宫?”
萧元翊一脸莫名,“女人多了麻烦多,这道理父皇还不懂吗?再说,”
他顿了顿,颇为骄傲的续道,“朕的事,一向自己做主,她也从不曾干扰什么。朕自己不想要那么多女人,还能被人逼着要不成?”
太上皇不无嘲讽的哼,“你以为后宫只是女人那么简单?你才登基,那些世家大臣不需要笼络吗?”
语气恍若颇有建树的高深之仕。
小子跟他叫板?他这么多年的盐是白吃的吗?
哪知却听萧元翊叹了口气,道,“难为父皇如此为朕着想,既如此,不妨由您替朕笼络一下可好?”
“什么?”
太上皇一下愣住,竟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正努力充当木头人的富江也是一愣,陛下这这这该不会……
果然就听萧元翊含笑对太上皇道,“父皇如今身强力壮,正值盛年,畅春园中再多几个女人陪伴您,朕也放心,不若……”
“混……”
太上皇这下可是彻底明白了过来,敢情臭小子是在逗他玩呢,气得登时就要怒骂,然话才张口,却又忽的想起这臭小子如今已经是皇帝,不可轻易骂了,只好又给生生掐住。
难为他这个当老子的憋得面红耳赤,萧元翊却还能笑出来,甚至主动问道,“时辰不早,父皇今日可留下用膳?”
“孤看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不必了!”
语毕,太上皇便一甩袖子,犹如来时一样,气势汹汹出了乾明宫。
当然,这个气,真是被气的……
~~
寿安宫。
太上皇名为请安,实则来向老母亲诉苦,甚至还期望老母亲能想办法帮他治一治皇帝儿子,找回为父的尊严。
哪知头发银白的老母亲只是悠闲的抚摸着自己的波斯猫,对他道,“你自个儿生养的儿子,自个儿都降不住,还来找哀家做什么?哀家好不容易挨到这岁数,你就不能叫哀家安度个晚年?这事儿哀家管不了,你哪儿来的哪儿歇着去。”
几十年的母子,老太太对这个儿子一向如此的语气,然今日顶着逐客令的太上皇却一脸的委屈,道,“母后教训的是,可如今他迟迟不愿选妃,儿子是怕将来皇嗣会单薄啊……”
当爹的其实也是怕萧元翊会赴那个废帝侄子的后尘,就算当了皇帝又怎么样,一个儿子生不出来才是可怕的事儿啊!
却听老太太有些不耐的道,“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他自己不愿意选妃,你急瞎了眼也没用不是?再说了,他现在又不是没女人,焉知那丫头给他生不出个一男半女来?”
在儿子那里碰了灰,眼看着老娘也不待见自己,太上皇愈发的委屈,哼道,“就那个丫头?”
老太太可不是没听出这话里的鄙夷,登时就不乐意了,当即讽道,“就那丫头怎么了?天底下就你眼光好?也不看看把家捯饬成什么样了!依哀家看,你满园的女人里也找不出一个如那丫头一样的来,阿翊的眼光不知道比你好到哪儿去!”
嘿,没想到老太太也帮着那丫头说话,太上皇不服气的问道,“这丫头看来确实不一般,才进宫多少时日,就把母后也哄骗的如此,难不成是狐媚子转世?”
老太太话都有点懒得跟这个儿子说了,只想把人轰走,却在下逐客令之前,又忍不住道了一句,“狐不狐媚哀家不知,哀家只知她是个大富大贵旺夫的命格,阿翊有了她,今后可是享不完的福。”
其实还没完,但是吃了感冒药犯困睁不开眼了,只能下章见了先,么么啾各位小可爱。
第93章
“命格?”
听老母亲这么说,太上皇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您老还信这个?这玩意儿还不是全凭一张嘴,说什么是什么?这这这也能信?”
“住口。”老太太斥道,“世间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当年有高人说哀家是长寿相,爱哀家如今不也活到这岁数了?”
太上皇,“……”
一时不知如何反驳,然还是十分不信的模样。
却听老太太回忆道,“前年除夕夜你也在场,当时他们堂兄弟为这丫头对峙的情景,你当也还记得,事后机缘巧合,哀家找了位法源寺的大师给这丫头算了一命,谁料说得竟与那所谓的江湖骗子如出一辙。”
法源寺的名字入了耳朵,又眼见老太太神色正经,太上皇这才有了些动摇,试着问道,“真有此事?”
老太太懒得理他了,把目光看向明书,明书领会,忙替老太太出声道,“启禀太上皇,确有此事,去年春时,老祖宗曾便装赴法源寺赏花,正逢高僧法空大师出关,老祖宗便于大师闲谈了几句,期间老祖宗本是一时兴起,请大师看了看淑妃娘娘的八字,大师也说,淑妃娘娘乃是全福的命格,日后谁能有她相伴,谁便能子孙隆盛,洪福齐天。”
明书是个稳重的性子,自不会,也不敢随意诓骗他,太上皇思考一番,狐疑道,“这么说,那当年那个不是骗子?”
幸亏没叫萧元晟得着姜穂儿,否则现如今他们一家子会是什么田地?
太上皇开始隐约后怕起来,却被老母亲斥道,“现如今重担有阿翊扛着,你享福还不安稳?别人去你门前说点好话,就忘了你自个儿有几斤几两?着急忙慌的跑来训儿子,生怕别人不晓得你这太上皇之位是怎么来的?”
别看老母亲已经一头银发,训人的威力却丝毫不减当年,太上皇登时就怂了,赶忙哄道,“母后息怒,儿臣也是着急不是……”
“赶紧回你的畅春园待着去,叫哀家清静清静!从小到大最不叫人省心的就是你,老了还不叫哀家安生。”
老太太连个白眼都懒得丢,直接就下了逐客令,太上皇只能灰头土脸的告退出了寿安宫。
此行什么收获也没有,还挨了老母亲一通训,实在是白跑一趟,不过也所幸他是个想得开的性子,路上思及老太太关于姜穂儿全福命格的那句话,竟不由得又高兴起来。
——说这丫头命好旺夫,应该也有几分道理,今年长子好几次化险为夷如有神助,没准正是因为如此。
也好也好,如若她能叫这江山社稷安稳,自己也能继续享福不是?所以管他什么,他还是继续当他的闲散太上皇去吧,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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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太上皇返回畅春园之时,有福之人姜穂儿依然在自己宫里同阿娘说着体己话。
娘俩从京城的府邸说到苏州的亲戚,从冬衣够不够厚说到了莲蓉酥该用多少油,眼看不知不觉中说到了中午,依然兴致盎然。
只无奈宫里规矩重,谷三娘又是第一次进宫,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眼看时间已经不早,该是要离开的时候了。
虽然已经眼见闺女气色好极,宫中也是应有尽有,可见日子过得舒心,然谷三娘仍有许多不放心,又对姜穂儿叮嘱了一些话,便赶忙出了宫廷。
姜穂儿却失魂落魄的,唉声叹气了许久,连午饭都没能吃多少。
哎,阿娘也是可怜,旁人看闺女,亲家一定好吃好喝的相接待,可轮到她这儿,中午连顿午饭也捞不着,还得顶着寒风自己回家去……
沉沉闷闷的吃了午饭,又在床上躺了会儿,姜穂儿已在心间默默盘算下回能召阿娘进宫的日子了。
落梅扶她去镜边梳妆,从镜中瞧见她落寞,猜出了大概缘由,便劝道,“年后初六夜宫中晚宴,夫人应该还会来的,再过约莫半月,娘娘便又能同夫人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