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去,大山想到他今日在质子府遇见剑奴,两人说的话,几次对着马车的帘子欲言又止,但都没有开口。
剑奴告诉大山,太子已经打算拿许婳做杀鸡儆猴用,还有林家情况复杂,许多事情不可太相信别人,特别是之前不对付的。
这些话,是剑奴特意交代大山他自己要注意点的,因为以许婳的聪慧,她肯定可以猜到。
而马车里的许婳,正是因为知道了太子的虎视眈眈,眉心的沟壑越皱越紧了。
到了许家,许婳下马车后,听到许延病了,官家问要不要过去看看。
许婳想到昨日和许延说的话,再联想下以前的经验,知道这是许延给她一个台阶下,打算缓和两个人的关系。但这次许婳自己忙得焦头乱额,没精力去陪许延玩过家家,且那么多次了,也得让许延多想想,他们许家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处境。
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许婳只留下佩儿一个人服侍,她洗漱后上床,还没躺下,拉住佩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佩儿,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想去哪生活?”
佩儿听了大惊,红着眼跪下,“小姐,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你怎么又哭了?”许婳最怕女人哭了,“快起来别哭了,我头疼。”
“那我给小姐捏捏?”
许婳没拒绝,佩儿的手很巧,柔软的手指舒服地按着她的太阳穴,许婳轻声道:“眼下时局只会越来越乱,我怕过些日子,连自身都保不住了,所以想着先给你找个好去处,安个家,不嫁人也可以,只求那个地方能给你安稳幸福。”
这些都是许婳贴心窝的话,想到以后会有的分别时,她眼眶也闪过一丝不舍。
佩儿听了吸疏哽咽,手没停下,哭声道:“奴婢哪都不去,小姐放心,奴婢绝不会成为您的拖累,若是哪天被抓了,自个就解决了。”
“又说什么傻话,人活着才是最要紧的。”许婳叹了声,“我不过说说,你怎么又哭上了,又不是不要你了。”
佩儿:“奴婢不怕死,就怕小姐您孤单一个在这硕大的晋阳城里,没个说贴心话的,该多孤独。”
许婳手伸到肩膀上,拉住佩儿的手,感动到:“佩儿,有你在我身边,真是我的幸运。”
两人又说了一会体己话,许婳才迟迟歇了。
次日,许婳按姜稽说的一般,穿了私服,连马车都没坐,早早摸出了城门,找到同样打扮的林沐阳。
林沐阳带着二十几个家丁,个个威武雄壮,他兵部的人还埋伏在附近,只要发出信号,一刻钟之内就会出现。
姜稽给了许婳地址,许婳算着时晨,来到太子名下的一处农庄,这里僻静看不到路人,今儿就连佃农都没有看到。
许婳奇怪,目光移向一旁的林沐阳,发现他也奇怪,两人便静观其变,躲在树林里没动。
过了会,许婳远远地看到,有一行人来到农庄为首的一身显眼的白衣貂绒,身量很像姜稽,奈何太远许婳看不清脸。
“人到了。”林沐阳和许婳说到,示意他们该行动了。
不知为何,许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刚想开口说让林沐阳再等等,可林沐阳已经冲出树林,信号都放了,她只能小跑跟上。
“砰。”
林沐阳带的家丁撞开农庄的大门,等许婳跟着走进去,却看到里头空荡荡的,连个鬼影牲畜都没有,更别提方才进来的那些人了。
“这怎么回事?”许婳问。
林沐阳站在院子里,皱着眉,很快又舒展开。
紧接着,农庄大门外涌进一群官兵,绑着一群许婳不认识的人,为首的官兵对林沐阳行礼,同时手中的剑对准许婳的头,“许大人,你勾结外贼,企图谋害太子,如今人证物证具在,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怎么回事?
许婳往林沐阳那看去,发现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震惊,眼里还闪着歉意,就知道这回,她是栽了。
第24章
此时,没有出现在城外农庄的姜稽,他正站在东宫太子书房里。
在他的脖颈上,架了一把长刀。
赵俭绕着姜稽走,嗤笑一声,手中的长刀也跟着他的动作绕圈圈,只要他往前一指头,姜稽的脖颈便要划出一条囫囵的血圆圈。
“你现在是不是很心急,想知道许婳怎么样了?”赵俭得意地笑道,“这盘棋孤可是下了好久,从提拔林辰锦做首辅开始,再到故意露出马脚让许婳见到父皇,一步步走来,你们两个真的以为孤是面团做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计吗!”
自古成王败寇,姜稽的棋局输了,却依旧站得笔直,他凤眼瞄了眼赵俭,看到他脸上胜利的喜悦,问道:“有一事我想问问,我皇兄他,真的想杀我吗?”
“哈哈!姜稽啊姜稽。”赵俭大笑,“那信是你皇兄亲自写得,孤可做不了假。他都要你死了,你却还想着他是不是真的负你。这就是你失败的原因!”
赵俭心思缜密,自从知道元崇帝开始怀疑他的身世,便一直布局,从离间许婳和元崇帝开始,步步逼着元崇帝清楚许婳手上的势力,又故意手下剑奴,通过剑奴来假传消息给姜稽和许婳。这一步步,他都精心策划过。
到后来,他知道赵胥不是表面的纨绔,便利用赵胥和许婳的合作,故意引许婳去听元崇帝和他说话,让许婳以为所有人都想对付他。但事实上,所有人都被他掌握在手中。
这场局中局,赵俭可谓殚精竭虑了,才换来今天这个结果。
赵俭笑:“你隐忍十余年,为的什么,孤一清二楚。如今你个许婳都是孤的笼中鸟,飞不起来了。今天孤再给你最后一个选择,你是要做燕国的阶下囚,还是齐国未来的新皇?”
赵俭私下和姜稽的皇兄有不少肮脏勾当,这在日后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隐患。现如今他把许婳握在手中,姜稽的质子府也被他控制住,赵俭到了可以过河才桥的时候,才打算利用姜稽最后一点价值。
这种问题,只要是聪明人,都会选择先明哲保身和赵俭合作。
可姜稽不一样,他既没答应合作,也没反对,而是问赵俭,“太子殿下如今大权在握,恐怕不日就要登基成为燕国新君主,又何必在意齐国这般小国。是你有所忌惮?还是说太子殿下在燕国有其他牵绊,不得空去收拾,所以才想到我这最后一点价值?”
姜稽句句戳中重点,说得赵俭目光渐渐收敛,不再含笑,“不错,不亏你皇兄如此提防你,但是再聪明又有何用?如今你是卑微质子,你的母家在齐国也没了地位,齐国那些反对你皇兄的人,也通通被解决了。如今你没钱、没权、没兵,除了依附更强的人,才能有残喘的机会,不是吗?”
说到齐国,姜稽冰冷的脸上仿佛凝结出一层薄霜,袖口里的手微不可见地握紧。
但姜稽的语气,依然不卑不亢,“太子殿下高估我了,我不过一个无能质子,你要杀要囚,都随意。”
“呵呵,有骨气。”
赵俭冷哼两声,“可你别忘了,如今许婳也在孤手中,待会林沐阳带她回来后,要她生还是死,还不是孤的一句话。”
布局那么久,赵俭自然知道许婳和赵俭的关系,他就不信,姜稽会真的不顾许婳的安危,而无动于衷。
谁知,姜稽还真的有恃无恐,“太子殿下,你不敢动许婳的。杀鸡儆猴囚禁可以,但你担忧许婳的那些死侍,一旦许婳死了,她的那些死侍,肯定揭竿而起。那些死侍都是经过长时间高强度训练的,每个都是全方位的人才,别说成百上千个,就是三个死侍,都有你够呛。而且如果你真的敢杀许婳,你现在也不会和我谈条件。不到登基那一刻,你都会留着许婳的。”
边说,姜稽边步步走近赵俭。
在气势上,赵俭反而越来越弱,他倒是像成为被掣肘的一个。
姜稽的淡定,让他在劣势时却不弱下风,尽管在赵俭说到许婳时心不由提了起来,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而对于姜稽说的,赵俭一时间想不出话来反驳,因为事实如此。他抓了许婳,确实是为了给那些还在暗中观察的臣子敲打下,却不敢真的动许婳。等他真可以动许婳时,那都得是等他登基后,稳定了朝局,才有精力去对付许婳和她手上剩下的人。
至于姜稽,也是一样的道理。
若是现在赵俭杀了姜稽,势必引起两国纷争,在这个时候还出现战争,那赵俭之前维护的名声,怕是都要付之东流。
赵俭不仅想登上皇位,还想做一个名垂青史的皇帝,所以他才步步谨慎,由着元崇帝推出许婳帮他们解决不少黑暗的事。
所以今日,许婳成为阶下囚已成定局,可姜稽却还能顺顺当当地走出东宫。
但当姜稽从东宫出来时,直到上了马车,他才敢长吁一口气,背靠在马车上。
车夫在赶车,剑奴不知道姜稽在书房里都和赵俭说了什么,但看主子的脸色就知道,还有今日本来要出城却被扣下,剑奴就能猜出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看姜稽缓过神后,剑奴才问:“殿下,是不是许大人那,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