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灵阿其实想想就生气,这群迷信的蒙藏人,把一个喇嘛的所有话,管他真的假的都当天条,可以完全置其他是非曲直于不顾。
“二是藏地毕竟离京师过于遥远,桑结嘉措和朝廷的通信往来至少耽搁了十五日,十五日足够桑结嘉措带着新任转世灵童见藏地民众了,怕是现在藏地正在对新任大喇嘛顶礼膜拜。藏地民风淳朴,对宗教过于热忱。强龙难压地头蛇,以朝廷目前在藏地的实力和兵力都不足够扭转大喇嘛这个位置对藏区民心的控制。”
他全部说完,再次深深叩拜:“奴才愚昧浅见,请万岁爷饶茹妄言之罪。”
康熙爆发出一阵大笑,他终于睁开眼,指着阿灵阿的脑袋说:“你这说完要再是愚昧,那朝里其他人算什么?猪啊?”
阿灵阿面上一窘,实在不知道康熙是想夸他,还是想借着他,骂那群在朝里整天恨不得拿着算盘和康熙算喀尔喀打仗要花多少钱的人。
“行了,你呢,前面都对。不过后一种是稍微浅薄了点,朕给你加一条。”
康熙从蒲团上站起来,俯视着阿灵阿说:“就告诉桑结嘉措,大喇嘛逝世十年朕深感痛心,但又倍感欣慰。想来大喇嘛转世已然在凡间为十岁,故而桑结嘉措必须亲自奉大喇嘛进京。前任大喇嘛当年可是主动要进京拜见先帝的,先帝和他称兄道弟。这位转世应该是和朕平辈,必然得见见朕,朕也想认个兄弟呢。”
康熙说着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且太皇太后当年厚待大喇嘛,本想着带了大喇嘛的佛经去转世,没想闹了这么一场,佛经竟然都没敢上大祭礼,如此怕是魂魄不安,怎么着也得大喇嘛亲自到灵前来念念经才行。”
阿灵阿心里一惊,这是什么骚操作?让十岁的大喇嘛来京城?阿灵阿觉得以桑结嘉措的谨慎小心,怕是绝对不肯轻易带着那小屁孩离开藏区的老巢。
他回禀说:“桑结嘉措怕是不肯,来京师他怕朝廷出手扣人。且藏地来京师肯定经过蒙古,蒙古现在乱成一团,如果走在路上噶尔丹半路截道可如何是好?”
没想康熙冷漠地说:“那就是噶尔丹不敬大喇嘛,忘记去世那位大喇嘛对他的谆谆教导,犯下教徒在凡间最大的孽。可惜了,蒙古兵荒马乱,噶尔丹犯上作乱,尔等竭力营救,导致大喇嘛身受重伤,朕真是深感痛心,不是吗?”
阿灵阿惊了惊,为康熙话语间的老谋深算和阴狠毒辣而吃惊,可旋即明白了康熙的道理。
何必对这些忘恩负义、狼子野心的人仁慈,就让他们死在狗咬狗里,朝廷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阿灵阿点头称是。然后他就要拆开信件。
康熙却在这刻自己拉开殿门,竟然是要走的样子。
阿灵阿喊了一声:“万岁爷!”
问了一句:“您不看啦?”
康熙回过头很奇怪地看着他:“看什么看?后宫还乱着呢,朕忙得很。而且刚才不都说完了吗?就按刚才说的办,你准备准备去和阿喇尼一起接新任大喇嘛进京。”
“您这是认定是后一种了?”
康熙笑了笑,走回来把手里那串佛珠挂在阿灵阿官帽上。
“这是太皇太后遗物,带去给那十岁的大喇嘛做见面礼吧。”
阿灵阿赶紧手脚利索地拆开信件,桑结嘉措是一代藏传佛教的大师,书信通篇都是极富哲学气息的佛教用语,若是一般人乍一看大约都不明白这信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好在阿灵阿自从当了这个理藩院尚书后就找他虔诚的老娘巴雅拉氏给他辅导过,在过滤掉那些浓厚的佛学字眼后,他洋洋洒洒三大张纸,能简单地概括成一句话:
大喇嘛于十年前不幸圆寂,第巴桑结嘉措万死寻得转世灵童,悉心教导已有十年。
阿灵阿对着康熙的背影禀报了结果,又称颂了一句“万岁英明”。
康熙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惊讶,或者说在康熙的帝王心术中,不管大喇嘛是真不是真的死了于他都已经不再重要,这个人在他心里既被认定死亡,那他就必须死。
从他认定的那刻开始,刚才阿灵阿回答的所有问题,他早就一一在心中做好了盘算。
阿灵阿取下头上的那串佛珠,朗声说:“奴才这就回去准备准备,不日就前往和阿喇尼汇合。”
康熙赏了他一句:“自己保重。”
阿灵阿又喊了声:“奴才再斗胆请问皇上,奴才可不可以把福晋带回去,好歹奴才上前线出生入死,总得和夫人告个别吧?”
康熙听见这事,突然脸色就变得奇怪起来。
他走回来抄过桌上一叠折子就打在阿灵阿脑袋上,“怎么了?和你福晋恩恩爱爱是吧?高兴是吧?得意是吧?跑朕这儿来炫耀了是吧?”
阿灵阿抱着脑袋一副“我冤枉”的表情,他乞求地看着康熙问:“奴才没几日就出去了,这都不行吗?”
“行,也行。”康熙咬牙切齿地说,“等你滚了就让你福晋继续回畅春园陪着德妃。”
“那陪到什么时候?奴才不在,家里还要福晋照顾,奴才两个儿子才……”
阿灵阿说到一半,但见康熙的眼神里全是火气。
“等德妃笑起来那天啊,让你们一个个都不好好劝她,让你们一个个都帮着她和朕闹,活该你家里没福晋陪你。”
说完,康熙吼道:“滚滚滚。”
阿灵阿捂着被踹的地方小声嘀咕:“德主子要心情好还不简单。”
康熙狠狠踹了他一脚,只剩下:“赶紧滚,活着回来就行了!”
…
德妃是在给太皇太后送丧回来后就再也没对康熙爷笑过的。
那日,太皇太后的金棺在殡宫停放了一个月之后终于是被移送到京郊的巩华城。
送行的除了康熙之外,男子自太子往下,京官三品往上,女子自嫔妃往下,三品诰命夫人往上,皆穿孝送行。
金棺出发的时候,整个紫禁城都陷入了一片肃穆,宫女太监跪在永巷两侧,嫔妃们牵着小阿哥和公主,皆步行在金棺之后,直到东华门前才换坐马车。
金棺送抵巩华城后,康熙又亲在灵前祭奠,一群人出发的时候天才蒙蒙亮,等回到宫中的时候已近日落,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马车在贞顺门前停下,嫔妃们在此下车换坐轿子回宫。
攸宁一路都陪在太后身边,马车一停,她先下去,随后同乌嬷嬷一块儿搀扶太后下车。
她招手让太监们把太后的轿子抬来,准备搀扶太后上轿,太后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你别送我了,今儿只管回家去吧,这大半个月为了陪我你都住在宫里,就是探花郎不说,有余和岁岁丫头也该想额娘了。”
攸宁说:“家里有我公公婆婆在,不妨事的,而且孩子们同揆叙也很亲近,尤其是岁岁,哭闹的时候揆叙一哄就不哭了,比我还管用。太后,就让我再在宫里陪您一天吧,明儿我就回去。”
太后见她如此坚持,甚为宽慰地叹了口气。
“难为你这个孝顺孩子了,就依你吧。”
两人正准备坐轿子离开,忽然打身后传来一阵骚动,攸宁往后瞧,一群宫女太监们围在一驾马车旁,人群里还有人在喊“德主子昏过去了”。
太后也是听见了骚动,“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攸宁说:“听着好像是德妃昏倒了。”
太后忧心忡忡地说:“那孩子素来身子挺好,昨儿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了?”
攸宁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太后自然是瞧了出来,问她:“你是知道什么?只管同我说说。”
攸宁叹了口气:“皇贵妃说太皇太后生前最疼德妃和五公主,就让德主子昨夜在殡宫为太皇太后守最后一程敬敬孝心。昨儿晚上那么冷,珍珍心疼得不得了,对皇贵妃难免抱怨了几句。可德主子是一句话都没说,在太皇太后灵前念了一宿的经。今天咱们又这么早就出发,想来德主子应该是一宿都没能合眼。”
太后虽然一辈子养尊处优没吃过苦,但宫里的那些手段她心中却是门儿清。
“孝心”这个东西真正在意的人是放在心里,总挂在嘴边的人往往不是真的为了“行孝”,只是借着“行孝”的名头实“折磨”之实。
太后心中泛起一丝不快,往日她是抱着“不聋不哑不做家翁”的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竟然有人借太皇太后的名义发难,这无疑是触到了她的底线。
“走,扶我瞧瞧去。”
攸宁搀扶太后走到德妃的车驾旁,原本围着的宫女太监们纷纷避让开。
德妃双目紧闭,脸上全无血色地倒在马车里。珍珍看着倒还颇为镇定,正跪在她身旁用一方帕子擦她头上的冷汗。
她见太后亲自前来探望,惶恐地要起来行礼。
太后朝她一摆手,“算了,你护着德妃就是,喊太医了吗?”
珍珍说:“蒙太后关心,秋华已经去请太医了。”
太后又问:“怎么突然就晕了?”
珍珍为难地咬了咬唇:“许是姐姐身上不舒服,这才突然昏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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