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咳了一声,知道胤礽心里不甘,但他心里另有盘算,故而只能当做没听出胤礽语气里的怨气,“这件事,归根到底是老三起了歪心思。老大,朕暂时不罚你,朕要你戴罪立功,届时候再来说怎么罚。”
“儿臣多谢皇阿玛,”听到这句话,胤禔心里长舒出一口气来,屈膝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又站起身,对胤礽长鞠了一躬,“也多谢太子宅心仁厚,不计我之过。”
太子扯了扯唇角,勉强露出一个笑意。
他知晓,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老三,而不是和胤禔纠缠。
这次的事。
他最恨的人不是胤禔,而是胤祉。
胤禔和他作对了这么多年,老大算计他,那不出人意料。
可老三竟然是在背后密谋的人!
胤礽听胤禔讲述的时候,恨不得去找老三当面质问。
他对其他弟兄不怎么样,对老三也算是足够好了。
连太子妃都在他的示意下,帮了老三媳妇好几次,到头来,却是养出来了一条白眼狼。
若非有对老三的仇恨在前头顶着。
胤礽绝不会轻易放过老大一马。
“儿臣有一计,想请皇阿玛、二弟和八弟参谋一二。”
胤禔顿了顿,说道。
“有什么便只管说。你连谋害储君的事都敢做了,难道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吗?”康熙连敲带打的话,让胤禔额头上不禁冒出细汗来。
他战战兢兢地道了声是,“这次三弟设局坑害儿臣和太子,若是不重罚,恐不足以敲山震虎,以警后人。儿臣想太子、皇阿玛和儿臣共同演一出戏——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康熙的眼皮一跳,眉头皱起,面露不赞同的神色。
胤礽眼中却是露出意动的神色来。
老大这法子的确不错,比起如今就质问老三的罪行,让老三以为自己的筹谋顺利进行,一切如意,心情愉悦的时候再告知他这不过都是假的,更叫人觉得解恨。
胤礽心里想归这么想。
他可不会蠢到把心里的念头说出来。
这样的念头,未免显得他太过于狭隘。
胤礽眸子一转,朗声道:“儿臣觉得大哥的办法可行。三弟密谋此事,背后必定有他的党羽在教唆,以三弟的性子,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来,”他顿了顿,心里暗道,老三也没有那脑子,“故而,务必得将那些党羽一次性挖出来,方可让此事真正明了。”
打蛇打七寸。
要论了解康熙的,梁九功以外弟兄之中,胤礽自认自己排第二,恐怕没有人敢排第一了。
这次老三犯下大错,康熙心里发怒不假,但何尝不希望有个理由可以证明不是他教子无方,而是有旁人在旁边使坏。
谁都想推卸责任,即便是康熙这等伟人也不例外。
康熙的神色果然有些动摇了。
胤禩心里暗暗点头。
他也跟着附和道:“儿臣觉得太子所言极是。三哥的党羽不除,日后必成后患。”
胤礽飞快地朝胤禩望去一眼。
胤禩微微对他点了下头。
兄弟二人唇角都掠过一丝笑意。
胤礽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该说的话,他们都已经说了。
再多说,反倒不好。
现在,就只等老爷子的话了。
沉默片刻后,康熙拂了拂手,语气里带着几分郑重,“那便这么办吧。”
成了。
胤禔和胤禩二人眼中都掠过些许喜意。
胤礽眼中也带着快慰的神色。
他很快就把自己的情绪掩饰了起来,面上露出无奈惋惜的神色。
康熙看在眼里,心里头果然生出几分不忍来。
即便这几年,康熙和太子的感情不像小时候那么亲热,但太子在康熙的心里,地位是不同于其他儿子的,这次他吃了这么大的亏,搁在其他儿子身上,康熙尚且要弥补,搁在太子身上,康熙就更想弥补一二了。
“保成,这次你受委屈了。”
康熙从座上起来,走下来,拍拍胤礽的肩膀。
胤礽眼眶一红,低着头摇了摇头。
“儿臣不委屈,只是不知三弟为何……”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第七十一章 第一更
胤礽的话可谓是把康熙心里头对胤祉最后一点儿仁慈都磨没了。
是啊。
老大对太子下手, 是让人痛恨,可是毕竟事出有因,他们两个斗了这么多年, 出现这种事, 并不足为奇。
可是,老三,康熙对自己的这些儿子们一直都有冷眼观察,老三和太子什么关系, 他是清楚的。
这几年来,老三和太子关系挺融洽,不管因为什么原因, 太子对老三也颇多照顾。
可回头, 想要害太子的人却是老三!
这简直就是忘恩负义!
康熙的神色很快就变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这件事就交由你们去办, 你们自个儿,看着办便是了。”
胤禔和胤礽、胤禩三人心中大定。
有了老爷子这句话,他们便可放手去做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
交换了个眼神。
出了养心殿。
胤礽对着胤禔哼了一声, 拂袖而去。
胤禔也拉着一张脸, 道了声:“八弟,我们走!”
胤禩跟着他,离开了皇宫。
宫里头的消息传得飞快。
没一会儿时间, 直郡王带伤从养心殿里出来的事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这件事本就足够引人侧目,再加上这事情里头,还有太子的存在, 就更加增加了众人的好奇心了。
这两个死对头,这回是闹出什么事来了。
不是没有人留意到胤禩也在, 不过,相比较胤禔和胤礽这两个从小斗到大的人来说,胤禩显得就不那么起眼了。
养心殿内外的侍卫和小太监都被梁九功狠狠敲打过。
半个字都不敢往外秃噜。
可这反倒叫那些来打听的人更加好奇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好端端的,怎么就伤成了这个模样?”
大福晋小心翼翼地帮着胤禔上药,嘴里心疼地说道。
胤禔毫不在意,还道:“你且别把那些祛疤药抹上,留着点儿伤口,给老爷子看。”
“这是什么话?”大福晋恼了,她随手将瓶子在一旁搁下,道:“爷,你这不是赌气吗?这脸上要是破了相,可不是闹着玩的。”
胤禔摇摇头,“你就别管了,何况男子汉大丈夫,脸上有道疤也没什么。老爷子脸上还一脸麻子呢,不一样坐了龙椅。”
“嘶—”
大福晋听到这话,顿时变了脸色,捂着胤禔的嘴巴,道:“这话也是能胡说的。”
大福晋瞟了何安一眼。
何安垂手站在一旁,安静得像是个木人。
“你放心,”胤禔拍拍大福晋手背,“何公公是信得过的人,这些话不必避开他。”
何安脸上露出动容的神色。
大福晋见胤禔这么说了,就放下心来。
她拿着帕子轻手轻脚地擦拭着伤口边缘的血渍,道:“爷,今儿个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何安眼眸动了下,耳朵悄悄竖起。
等着胤禔的话。
胤禔一听到这话,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咬牙啮齿地说道:“还能怎么回事。我和太子吵了架,一时冲动说了几句难听的话,老爷子一生气,就拿了杯子砸了我,还骂了些话……”
这个说法,是胤禔和胤礽、胤禩三人确定了的说辞。
无论是养心殿里的响动,还是胤禔头上的伤口,都是遮掩不过去的。
既然遮掩不过去,就只能找个所有人都能相信的理由蒙骗过去。
而这个说法,恰好就是最合适的理由。
毕竟,谁都知道太子和直郡王关系不和。
发生这种事,并不稀奇。
大福晋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又气又替胤禔委屈,眼珠子没一下就红了,她不敢怨康熙,只能把账算在太子身上。
连带着,对太子妃的态度也都带着几分怨怒。
太子妃那边,太子也没有跟她说了真相,只是说了他和胤禔、胤禩三人串好的口供。
太子妃也不是好惹的。
大福晋不给她好脸色。
她身为太子妃,辈分虽然小,可是地位却比大福晋高,也懒得给大福晋颜面。
几次宴会中,两个人之间古怪的气氛就落入了有心人眼里。
众人各自怀揣着猜测,旁敲侧击地从太子妃和大福晋嘴里寻问出消息来。
没多久。
太子三人窜好的口供就传遍了京城了。
“何公公,”
城郊外庄子内,胤祉见着何安进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奴才见过三贝勒。”
何安打了个千,给胤祉请安。
“免礼,何公公,你可打听到消息了?”
胤祉急不可耐地问道,他这几日听着满城风雨,早已坐不住了,迫切地想要知道那日老大脑门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何安也不能随随便便出直郡王府。
一直到今日,何安才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出来见胤祉。
何安点点头,他那张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